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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快来了。」

  前些个月,冷到只见风雪不见雨,降下穹苍的只有一阵阵冻得人头皮发麻的白雪,如今气候回温,要再见风雪,得再等上好几个月,就如同要见梅舒心一样——他捎来了帖子,提醒她要想他,因为属於他的月令已过,他又准备窝回自家软榻里好好睡上九个月。

  以前她总是不明白梅舒心在春夏秋三季拒收拜帖的原因,还当他是拿乔耍个性,为此还气了他好几回,但前几天梅舒心向她索讨「多一些的她」时无心提及——

  「我得要多贪些『你』,这样才够让我在九个月内好生反刍,不然一段日子不能见你,会很难受的。」

  「九个月内反刍?你要远行吗?」

  「不,我要睡了。」

  她这才明白,他以往九个月里的不闻不问跟任性或拒绝没半点关联,而是基於本能,冬月一过,他便自动自发地进入睡眠状态,据他所言,浑浑噩噩的模样让他见不得人。

  而他贪著要求她多一些,只是准备将她一块带进九个月里八分睡两分醒的思念中,慢慢咀嚼反刍。

  不知道他睡著的模样是怎生可爱,竟让他说出「见不得人」四字?她真有股冲动想杀上梅庄去瞧一瞧——

  「咬金,回厅里去了,雨快下大了。」程含玉见天际乌云又浓又重,对她说道。

  程咬金还在幻想著属於梅舒心的酣睡模样,纤臂却已被程含玉及程吞银一左一右地箝架著,在大雨倾盆之前安全奔回程府大厅,在他们踏进屋檐下的下一瞬间,雨势加大,哗啦声几乎掩盖方圆百里间的一切嘈杂。

  「差点就淋成落汤鸡了,呼。还好跑得快。」程吞银替三人逃过大雨灌顶感到很得意。

  「雨势这么大,糖仓里的水气得吩咐众人留神,免得糖质变差。」程含玉倒是想到另一层要事。

  「说的也是,你没提我倒没想到。」程吞银立刻唤来管事,将含玉提及的事情交代下去。

  「现在想到也不迟。」

  而程咬金,则是站在檐下,伸手去承接檐沿落下的雨珠,笑得一脸蠢呆,思绪怕是仍在勾勒梅舒心熟睡时的所有神情。

  这场春雨,将在程府掀起狂风暴雨,只是此时谁也没察觉——

  第八章

  梅庄的书房里,端坐著脸色铁青的梅大当家梅舒城。

  书房两旁的椅上排排坐著梅庄数名管事,回异於梅舒城神情的严肃,他们犹如惊弓之鸟,眼睛在书房地板、屋梁、窗棂各处乱瞟,独独不敢落在梅舒城身上。

  「刘府独子高中状元,购入状元红百株以彰排场,并要求附加贺联五十幅,三日後在梅庄再摆一场牡丹宴,宴请其余榜士,关於宴席安排,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梅舒城双臂环胸,泛白指节上的青筋相当显眼。

  回应他的,不是奉命来商议庄内大事的管事们,而是隐隐约约从他身後传来的含糊撒娇声。

  「大哥……我要见她……要见她……」

  「你们都没有意见?」梅舒城对身後的嘀咕恍若未闻,再问向众人。

  「大哥……我有……我要见她……」身後举起的手,很努力想取得发言的权利。

  「没有人要提一句话?!」梅舒城火气很炽。

  「我要……」

  梅舒城拍桌而起,「梅庄养你们做什么?!一个一个只会坐在那边倒抽凉气,提不出实质帮助,亏你们还领一份『管事』薪俸!」

  有五个管事抿著唇、三个管事捂著嘴,无关委屈、更不是内疚,而是在忍笑——

  此时梅舒城发火站直身,他颈项旁分别悬挂著一只臂膀,即使从正面瞧不见太多端倪,也能轻易猜到梅舒城现在身後驮负著一个人,而梅庄唯一有胆巴在他身上的,也只有那一个人——梅家小四。

  梅舒心整个人趴在梅舒城背上,一颗脑袋左搓右扭地在梅舒城衣间磨蹭,半睡半醒间会不会将口水全擦在梅舒城背上不得而知,只是那副赖在他背上撒娇的模样,让屋里众人想笑却又不敢太放肆。

  「说话呀!一个一个全剪了舌头吗?!」梅舒城很不爽。

  「我……一直都有在说呀……」

  梅舒城的主子气势端不起来了,只好先解决那个严重破坏他训人气氛的梅舒心,他撤了所有管事,交代半个时辰後再回到书房来议事,众人如释重负,鱼贯而出。

  「小四,你回房去睡好不?你这样我没办法办正事。」

  「我睡不著……」

  「为什么睡不著?雨声太大?」梅舒城瞥向窗外下了整整一夜的春雨,猜测道。

  脑袋在他背後摇了摇,睡嗓很轻很轻,犹如梦呓:「我以为已经够了……只要这样就够了,足以挨到下一个冬月再见她……可是才一晚,我把思念都……用罄了……我要见她……」

  以往几年并不是没见过小四这般耍赖要见人,但通常都是在九月中旬过後才会有这等怪异反应,今年怎么……才初春就反常了?

  「你想用现在这副模样见人?」梅舒城问道。

  静了静,声音又滑出来:「会吓到她……」

  「言下之意是『不要』?』

  「不知道……」

  「她如果真要了解你、认识你,不可以只明白冬月的『梅舒心』,那是欺骗——欺骗你,也欺骗她自己。」

  「万一她不喜欢这样的我……」

  「那就叫她滚远点,别来招惹你。」梅舒城将梅舒心放在椅上,扳开两条挂在颈边的手臂,与梅舒心面对面说话。

  「我做不到……」梅舒心又缠回他身上,只是这回从背面换到了正面,「她不来招惹我……我就去招惹她……不管……」他的话正如他现在的举动,一样任性。

  「大哥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你同大哥说那人是谁,大哥替你作主,将人给娶回梅庄,如此一来别说想不想念的问题,你时时刻刻想见她就能见她,如何?还是……你之前说不想娶她的念头仍没动摇过?」

  很诚实地点点头。

  对一个人已经思念到这种地步了,还不会想直接迎娶进门?这让梅舒城怀疑自己是否猜错梅舒心的本意,以他为例,他已经思念那名奷奷小奸商思念到想将她据为已有,即使他的提亲被奷奷小奸商她爹一回又一回辞谢婉拒,他仍不改初哀。

  「小四,你很矛盾。」梅舒城轻拍著他的背,像以前童稚时那般诱哄他入睡。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敢再贪求,再贪求……」睡意渐萌,声音越来越轻,到後来,只剩几缕低叹,「我怕她说她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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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天霹雳。

  雨还在下著,很无情地哗啦啦下著。

  程咬金、程含玉、程吞银三人瞠目结舌地站在糖仓之外,原先撑著的纸伞早已松手坠地,和满地雨泥搅和在一块,三姊弟淋得满头满脸的雨湿,但此时谁也无心避雨,脚下像生了根一般,动也不能动。

  「视线很模糊,所以这是一场梦,对不对?」程吞银额前的发因雨水冲刷而沾黏在脸上及眼前,让他有了说服自己的藉口。

  「可是雨水打在脸上会痛,好像不是梦……」程咬金的眼也被水珠给淋得快要睁不开了,但神智比程吞银清醒。

  「我倒觉得那屋顶看起来很陌生,那不是咱们程府的屋顶吧?」向来冷静的程含玉也跟著程吞银一样,拒绝接收眼前所见的一切。

  「如果不是程府的屋顶,那……我们站在这里淋雨做什么?」程咬金的嘴里又飘出打破兄弟俩逃避现实的句子。

  「可我不记得程府的屋顶上长了棵大树。」程含玉忍住想呻吟及狂吠的冲动,仍问得很平静。

  「那是插,不是长。」

  「程府的屋顶上不可能有一棵大树,所以,这是一场梦。」程吞银非常坚持自己原先的论点,「只要睡醒了,那棵大树就会自动消失在咱们眼前。」

  「我希望它消失在咱们家屋顶会比较实际些……」程含玉用力闭上眼,在心底默数到十,再睁开,屋顶上倒插的那棵大树仍稳稳当当地点缀在程府糖仓的正上方,沿著树干,一条条小水柱正源源不断地流进破了个大洞的糖仓里,再加上一整夜的倾盆大雨,不用亲眼证实就可以猜想到现在糖仓里的情况有多惨烈——

  「我们好像应该要尖叫嚷嚷个几声,然後冲进糖仓去拯救糖饴,是不?」程咬金觉得他们三个人的反应不太符合寻常人该有的表现。

  「呀呀呀。」半点也听不出激动的嚷嚷,意思意思地由程含玉和程吞银的嘴里发出,算是给了程咬金一丁点的面子。

  不过冲进糖仓救糖的举动就省省吧,因为泛滥的雨水已经将糖仓里囤积的糖饴全给溶成了糖水,现在他们脚下踩著的泥泞地,大概有七分是糖水糊。

  然後,除了雨水声,程府三姊弟没人再开口说话,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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