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冷汗涔涔,犹豫地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试图自强烈混乱痛苦的矛盾中脱身。
「你没有睡吗?」她关心地问。
「一切都结束了。」他低沉地道。
弥芽心头一惊,浑身僵硬了起来,「什、什么?你刚刚……刚刚说了什么?」
「一切都结束了。」他重复先前的话,声音更冷更硬。
结束?结束?
她被这两个字眼重重敲击得头晕眼花,手脚渐渐冰冷了起来。
他不要她了?为什么?
他们昨夜不是才分享了那么美妙缠绵的做爱吗?
她以为一定是好爱好爱一个人,才有可能会跟对方做爱的,不是吗?
至少,她自己是,也一直以为他是。
他一定是故意在跟她闹着玩的,一定是。
「我们……结束了?你不可能是说真的。」她口干舌燥,试图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深深的恐惧和慌乱掐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喘息。
「你可不可以回过头看看我?」她脆弱地恳求着,「没有办法看见你的脸让我心好慌……」
元达脸色紧绷铁青,额上的冷汗暗暗地渗透出来,手中的香烟已然烫到了手指犹不自觉。
她恐惧慌乱的声音在这一瞬间打乱了他。
他突然……很痛恨自己此刻扮演的角色,很痛恨听到她恐慌受伤的声音。
天使的声音不应该带着泪水。
就在他迷惘的当儿,蓦然脑海浮现雪铃哭泣的那一幕——
……元达,对不起,我还是没有办法……「蔷薇心事」里的小艾说得对,我不能勉强自己和不适合的人在一起,我应该好好地看清楚事情的真相,我应该重新好好的思考和选择……
……我的选择是……元达,我们解除婚约吧……
他像是自恶梦中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已然动摇的心在瞬间冷硬起来。
他寒意恻恻地瞇起了眼眸。
「这一切都是个计画。」他缓缓地转过身,在自己意志动摇前冲口而出,英俊的面容上一片冷漠。「要停掉『蔷薇心事』,让妳成为我的特别助理,让妳爱上我,甚至……昨夜,都是一个计画。」
「计画?计……画?」她终于看到他的脸庞了,可是这张脸却教她心痛不已。
因为他脸上充满了轻蔑冷冽无情之色,看着她像是看到世上最不堪、低等、令人作呕的动物。
「对,这一切都是作戏。」他夸张地挑起了浓眉,讽刺道:「我只是没想到妳这么蠢……不,或许该说妳是闷骚、性饥渴,原来平常的道貌岸然全都只是虚伪的表相……告诉我,妳是否是那传说中夜夜画皮的罗剎鬼,待天亮后就会将人皮穿上变身?」
「我、我不是……」弥芽只觉心如刀割,噙着泪水激动恐慌地道:「元达,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你明明、明明知道……」
到最后,她已然语音破碎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的眼眶像是在燃烧,一股可怕的刺痛潮热侵袭而来,在冷眼看着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时,他的心也痛得像是沦入了地狱遭九重烈火熊熊烙烫炙烤着。
恨是一把两面刀,此刻他手持冷锋挥砍向她,自己的虎口处也划出了深深的血痕。
但是他已经出手了,就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我比妳还了解妳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截金断玉。「妳是一个自私自利、自以为能扮演上帝、左右每个人的爱情与人生,妳自我封神到完全神智不清,没有良心、没有羞耻、没有自省能力,只会空口说白话,假装妳当神当得压力很大……妳以为简单用『压力』两字就能逃掉一身的罪孽和责任吗?」
他充满恨意的指责犹如脱弦的劲矢,噗地一声齐根没入她的心口……鲜血飞溅穿胸而透。
她全身的血液瞬间褪得一乾二净,雪般的脸色近乎透明。
弥芽在这一瞬间宁可自己马上死掉,也不敢相信这些刻薄残忍无情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
「元达,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样骂我?」她气息微弱地开口,好似稍稍用力一点说话,她整个人整颗心就会承受不了悲伤而碎成虀粉。
「因为妳罪有应得。」他冷笑,报复的快感阵阵涌现。「因为我精心计画的戏码终于完美杀青,我最终极的目的终于达成,妳像个傻子一样被我骗得团团转。」
在恶意说着这些痛快狠毒的话之际,元达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缕撕心裂肺的疼楚渐渐蔓延开来。
该死,他心痛个鬼?
「我做了什么?你要这样骗我?」她痛喊了出来,泪流满面。「元达,你开玩笑的,对不对?你现在才是在骗我的,对不对?」
因为她不相信,他的吻、他的笑、他的温柔、他的鼓励和安慰……怎么可能统统都是假的?
她不相信,世上怎么可能有人演技会好到这个地步?
元达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瞅着她。
「你一定是在吓我,对不对?」
弥芽颤抖地笑了起来,鼓起最后一丝勇气抓着被子想要下床拥抱他,却被长被绊得整个人摔倒跌坐在地上。
冷硬的黑钢石地板对血肉之躯毫不留情,纵然有被子稍稍阻隔,她的手肘和臀部还是重重地挫疼了。
「啊……」她痛呼一声。
他却依旧神情冰冷漠然地站在那儿,连一丝过来相扶的意思也没有。
弥芽一颗心瞬间凉透了,像是在这一刻才清晰真实地清醒惊觉到——他是认真的。
「元达……你是说真的?」
他冷冰冰地看着她,往日的柔情再不复见。
「为什么?」她不死心,颤抖地再一次问:「为什么?」
「记得妳上次在节目里接到的那通电话吗?」他微微一笑,眼底却毫无笑意。「妳说得对,报应来了。」
她深深战栗了起来,「报、报应?」
「对,报应。」他瞇起眼睛,眼里闪烁着危险光芒。「妳的报应已经来了,但是令我更高兴的是,报应不只来一次。是的,我非常高兴有人和我一样,终于站出来报复妳了。」
他仇恨的眼神和语气好似将她当作十恶不赦的大罪人,似乎她是他毕生最痛恨的大仇人。
弥芽彻底被击垮了……
「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崩溃了。
「一年八个月前,我的未婚妻打电话到『蔷薇心事』给妳,似乎是因婚前恐惧症而心烦意乱、茫然失措。」元达厌恶愤恨地盯着她,「妳要她跟我解除婚约,妳说既然还未准备好,不应该草草结婚,就算为了爱情,不管对方有多爱妳,或是妳有多爱对方,都一样。」
她呆住了。
老天,不要……
千万不要是因为这个。
可是残酷的事实渐渐从他口中披露出来,她紧紧捂住双耳也不能阻止这个可怕的真柜。
「所以她哭着跑来跟我提解除婚约,然后我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他瞇起眼睛,怒气和恨意在这一刻表露无遗。「她最后告诉我,妳说得对,我和她的个性根本不适合在一起。」
「不——」她骇然痛苦地低喊。
不、不!
「是的,妳就这样轻轻松松三言两语毁掉了我的爱情,还有我的人生。」他语气威胁地低沉了起来,「妳真以为完全不用负起任何责任吗?」
「我……对不起。」她痛楚地闭了闭眼睛,泪水狂奔,再也没有任何理由原谅自己。「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给过的忠告太多了,甚至不记得那一次的事件,雪铃的声音……但是一年八个月前的话却成为漫天阴霾的雷雨冰雹,在这一刻将她震撼痛击得遍体鳞伤,毫无躲避招架之处。
她的爱情破碎,全心全意寄托予灵魂与身体的男人只是个恨她入骨的复仇者,这教她情何以堪?
「对不起?妳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够弥补我残破不堪的爱情和人生吗?」他咄咄逼人。
她心痛地哽咽了,颓然地咬紧下唇……唇畔有着咸咸的苦涩味,她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咬破唇瓣,鲜红的血液悄悄渗出。
元达瞥见这一幕,却猛然别过头,不让自己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心软。
「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试图别让自己陷入疯狂,一个月前,我无意间收听到妳的节目……说来可笑,我在一个月之前还不知道原来妳就是我旗下事业的一个小小DJ,我竟让复仇延宕了那么久,不过天可怜见,还是让妳自己送上门来了。」
弥芽泪眼凄迷地望着他,完全无话可说。
「当我听见妳自以为是的口吻和蛊惑的声音提醒一个女孩,千万小心她的男朋友只是在利用她时,我告诉自己,是时候开始了……」
于是,新仇旧恨涌上他的心头,在那一瞬间到达了巅峰。
于是,他决意要狠狠地报复惩罚她。
她以粉碎别人的爱情为乐事,他就粉碎她的为报复,看看她是否能够像嘴巴上说的那样,理智地分析爱情,有智能地处理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