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
廉贞叹了口气,又恢复了那副事事都不在乎的模样。
「不信也行,那妳就等着段重楼在百日后来替妳收尸吧。」他都警告过了,若真出了什么事,她可别来怪她。
一种尖锐的声音,在他不语之后的沉默间,像个警钟般地开始在她的心中响起,透过他那刻意不直视她的侧脸,在他两人所筑起的沉默间开始泛滥,她怔怔地瞪着他那此刻不像说笑的模样,而后想也不想地扬起一掌朝他的脸庞甩去。
怎么也没料到她的反应竟是这般,无端端地挨了一掌后,廉贞面色不善地瞪着直瞧着自己掌心发呆的她。
「这是什么意思?」
她骤感不妙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会痛……」
「当然会痛。」她也被打打看就知道了。
满脸迷思的天都,自顾自地往前走了几步,而后她突地止住脚步,弯身脱下脚上的绣鞋后,转身出手如闪电似地将手中的绣鞋扔至他的脸上。
她再次瞪大了眼,「我不是在作梦?」
「妳的噩梦已经成真了。」没想到她竟会使出这种暗器的廉贞,面色铁青地将准确命中他脸庞的绣鞋拿下。
看着他脸上明显的鞋印,天都这才像大梦初醒似地刷白了一张小脸,并在他拎着她的绣鞋走上前时,二话不说地转身就跑,扔下留在原地为她的举止还反应不过来的他。
当那具忙于逃命而去的背影逃远后,廉贞没好气地抚着额前的发。
「鼠胆……」
第四章
一路追她追回她的宅子里的廉贞,遭她拒于门外已有好一阵子了,无论他好说歹说,天都就是不开门,也听不进他的任何解释,廉贞的双眼再次滑过这扇只要一掌就可击毁的门扇,然后捺下性子,再次忍让地收回双掌。
「开门。」
「你认错人了!」将身子紧抵在门扉另一端的天都,想也不想地就大声回吼。
「我没有。」他那笃定不移的沉稳声调,马上招致屋内另一波更激烈的反弹。
她火大地抬脚重重往门扇一踹,「我只是恰巧长得像而已!」
「我没认错,而妳的长相也和百年前完全一样。」廉贞两手环着胸,干脆再对她抖些内幕,好让她死了那条否认的念头。
下一刻,门扇果然在他预料之下霍然开启,同时在门缝中还夹了张一副难以置信的俏脸。
天都颤颤地指着自己的鼻尖,「你是说……我这张脸皮足足用了一百年从没换过?」他有没有说错呀?
他缓缓替她更正,顺手替她奉上那只她居然拿来扔他的绣花鞋。
「是用了两次。」她要是换了张脸皮,他哪还认得出来并且找到人?
愈想就愈觉得不公平的她,一把抢回鞋,并怒气冲冲地对他拉大了嗓门。
「我就没别的选择吗?」她是天生欠他的呀?
「我也希望妳能有。」被吼得神清气爽的他,两眼一瞇,当下脾气也被她吼得有点上来了。
打从听完他的话后,赫然发觉大限之期已不远矣的天都,此时此刻才没空理会他老兄究竟是在对她摆个什么凶脸,她一把狠狠拉过他的衣领,眼对眼地直瞪向他。
「喂,你肯定你真没认错妻子?」
「肯定。」他白她一眼,以指弹弹她的鼻尖,「妳以为不情愿的就只妳一人?我也很委屈好吗?」
「你委屈?」她扯紧了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
他眼中有着掩不住的唾弃,「妳也不想想妳这是什么德行。」既贪财又没原则,脾气又大得跟什么似的,简直就跟前世差了十万八千里,要不是她长了张相同的脸,而封诰又再确定不过,他才不承认他以前娶过这种女人。
「那可真是抱歉了!」天都朝他微微一笑,接着姑娘她面色一换,再次当着他的面使劲地把门轰上。
不小心说出实话的廉贞,一手捂着差点被轰扁的鼻粱,一手继续在门板上敲个没完没了。
「天都,妳躲不了的。」
「住嘴,我才不信你这套!」穿好绣鞋的她,不愿屈服地打开一道门缝用力更正,「还有,咱俩不熟,少叫得那么亲热!」
耐性已差不多被她磨光的廉贞,乘机伸手想拉开门扉,却差点在她猛然合上门扉时被她夹掉十根手指头,眼看她真的是卯起劲来全心全意的否认,他没好气地抚着额与她算起帐。
「当初我有警告妳别靠近我了,可妳就是要做阿尔泰的生意。」不去想该怎么解决问题,就只是不承认?要是这招有用的话,他捂住她的嘴也不准她承认。
天都气吼吼地在门内回嚷,「你那时又没讲清楚!」怪不得他会担心她的安危,她就说她最讨厌这种老是只把话说一半的男人,这下可好,倘若他说的全是真的,那他害也害死她了!
「现下反悔也来不及了,妳的时间不多了。」被她嚷得两耳轰轰叫的廉贞,边说边掏掏耳,依旧不死心的想要她面对现实。
「那你还不快离我远一点?」她火冒三丈地往门板上再揍一拳。
「与其逃避,还不如着手解决问题。」他也不客气地在门板上回敲一拳后,再忍让地说出计划,「我的朋友曾告诉我,他有法子解众神所下之咒。我之所以留在妳身边,就是想解妳身上的咒。」
门内的她安静了一会,而后拉长了狐疑的音调。
「阿尔泰那家伙懂得解咒?」
廉贞朝天翻了个白眼,「不是他。」那小子别到处惹麻烦就很好了,还指望他能有什么用处?
「那个头上有撮白发,只会不断救你的人懂这玩意?」她马上联想到另外一个。
「他懂。」对于这点他就信心十足。
在廉贞的话尾一落之后,紧闭的门扇随即开启,天都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不像是在胡诌之后,扬高了柳眉问。
「真的?」
他的表情颇为不屑,「拿妳的性命开玩笑我有什么好处?」
「那好,他人在哪?」她两掌一拍,急于快去找到这个可能可以挽救她性命的恩人。
偏偏对于这个问题向来总是一个头两个大的廉贞,却在她心急如焚的这当头,一手抚着下颔,对她摆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他是什么人?」急性子的天都伸手推推他。
「嗯……做买卖的。」廉贞皱紧了眉心,犹豫的音调拉得长长的,脸上的表情还一副没把握的样子。
「哪种买卖?」她愈问愈觉得有问题,一颗心再次因他而紧绷了起来。
他继续摆出努力沉思的德行给她看。
她额上青筋直跳地握紧了拳头,「你……连你朋友做哪行的都不知道?」
廉贞大剌剌地将两手一摊,「他一年最起码换三百个行业,我哪知他今日是卖柴的还是看相的?」封诰本来就是换业如换衣,这能怪他记不住吗?
「那你是打算上哪去找他来帮我解咒?」险些被他气昏的天都,张牙舞爪地逼向一点都不可靠的他。
他搔搔发,「这个嘛……」好问题,向来是那两个家伙找上他的,他可从没主动去找过任何一个。
「算了,与其靠你,还不如我自己来。」她将两手往腰际一叉,决定求人不如求己。「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我去找他。」还好她是做这行的,不过是找个人而已嘛,不是问题。
「他叫封诰,也住迷陀域。」
天都听了马上转身回屋子里去打点她的行李,就在她整装完毕一脚踏出门口时,她发现也已经打包好的他,正站在门边等着她。
她不悦地拧着眉,「你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陪妳一块去呀。」比起她那张写满不欢迎的冷脸,此时廉贞的脸上也写满了不情不愿。
她敬谢不敏地大声回拒,「谢了,你离我愈远愈好!」她的日子本来过得好好的,可打从他出现起就全变了调,要是再和他搅和下去的话,那还得了?
「封诰不见得会帮妳。」在她踩着疾快的步伐往大门移动时,廉贞跟在她的身后不疾不徐地说着。
「最起码不会像你一样害我吧?」她忿忿地回首瞪他一眼,加快了步伐继续朝外头前进。
岂料他却再认真不过地向她表示,「这很难说。」
原本十万火急要去找人的天都,猛然停下脚步,缓缓回首看向他,在见着他一板正经的模样后,她气急败坏地跺着脚。
「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啊!」
当火爆佳人携着满腹怒火一路杀出大门时,廉贞还慢吞吞地在她身后指正。
「妳走错方向了。」
「人我自己会去找,用不着你来教我!」天都边吼边往外头的林子走,「不许跟过来,你这大祸水少再来害我!」
他凉凉地跟在后头继续落井下石,「反正再害也不会比现下更惨。」
「给我住口!」她直接将手中的布包扔至他的脸上。
接连几日都在天都住处徘徊不走的段重楼,在天都一路吼出家门后,蹲在她家大门前愣愣地看着那个他差点认错人的自家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