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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叔,二十人中你果然胜出,不过,胜出者得跟我打上一回,只要能得我认可,那么,你与舅舅的亲事,我绝不干涉。”不理身后两道火辣辣的视线。

  见她又看向天空,抹汗,嘴里喃喃自语,闻人不迫拱拳道:

  “那就失礼了!”

  快如闪电的出招,果如他预期,她的身轻似燕,内功底子不佳,外功仗轻巧取胜。他气蕴丹田,只使五分掌力打向她。

  刹那之间,擂台崩了一角,他定睛一看,并无人影。身后有劲风扑来,他回掌,击中那把剑,他暗叫不妙,怕自己下手过重,要伤了她,舅舅肯定不会放过他;

  剑身已断,她以鞘为剑,他一愕,刚剑柔鞘,习剑一定程度者练鞘,她的剑术有这么好吗?

  “……六车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不热不热……又忘了,直接跳过,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雷霆万钧,气贯星月,剑似飞龙。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好像背倒了?跳过跳过……”她专心一意在背,一直背,有时一句话重复了三次以上。

  突地,她以身领剑,无声无息,“喀”地一声,某个极细微的爆裂不动声色地响起,闻人不迫不顾肩头遽痛,运掌出招。

  蓝影从天而降,一时让他以为蓝天下地,随即,他发现那飘逸潇洒的蓝影竟是闻人剑命,还来不及错愕,又见他身若流水托住李聚笑的腰身,同时出掌接下他的掌气。

  一气呵成,连眼都来不及眨上一下。

  闻人不迫瞪大眼。

  “你还要再打下去吗?”他冷冷问。

  “舅舅,你……”

  “我从没说我不会。”台下喧闹无比,他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就这么拂袖收掌。“我跟她,一辈子,不涉江湖,庄里的事就由你担待了。”

  闻人不迫张口欲言,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掌。

  “舅舅,你突然出手,是助我,还是助她?”他轻声问。

  “你说呢?”

  “你连这都看出来了吗?”他的右肩隐隐作痛,只怕肩骨已裂,若再打下去,也许李聚笑赢不了他,可是,也不会让他多好看。

  舅舅下场,是为他保留面子吧。

  “外公到底藏了多少功夫没教啊……”

  “不管有多少,终究他还是逃不了一死。”

  闻人不迫闻言,猛然一震,然后摇摇头。

  闻人剑命也不再多说话。每个人的去处不同,他听见剑鞘落地的声音,往她看去。

  “师兄,今天好热啊……”

  “我知道。”他柔声道。

  “原来大师父教我的剑术这么厉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以前师父一个弹指,就能让她跪很久的,搞了半天不是她太弱,而是他太可怕。

  难得地,闻人剑命唇边勾起有趣的笑来:

  “你想当江湖侠女?”

  “侠女?我可不要。我这一生,只想当师兄的……嗯……”小脸又红了,细声道:“伴侣。”

  一辈子不离不弃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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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里,两抹人影静悄悄地走出闻人庄——

  “准备好了吗?”

  “嗯。师兄,真不打声招呼再走吗?”

  “打什么招呼?人不见了,自然知道咱们离开了。”

  “师兄,你真会记仇啊……到底,师侄做了什么,让你答允比武招亲?”

  “他跪着求我,我不答应他就跳河自尽,我可怜他才允下的。”

  哇,真的记仇记得很深啊,连这种毁坏闻人不迫名声的闲话都说得出口,师兄他真的很火大呢。

  “如果我打不过,师兄你也不知道我这师妹功夫如何,万一我输了,那你真要娶吗?”

  “你要真输了,就让不迫去娶。”他很平静道。

  真的真的太狠了!印象里从没见过他火成这样!她甚至敢说,若真走到这路子,闻人不迫不肯娶,师兄他也会将那个可怜的师侄押上床生米煮成熟饭。说到底,外头纷乱的传说都是假的,真正的事实是,闻人庄庄主被其舅压得很死。

  “那,师兄,咱们不会回来了吗?”

  “不会。”

  那语气像是连小住都不会回来,就这样一辈子终老白云山。

  蓝白天云,终老一生。她微微甜笑,该庆幸他对她还没那么绝情哪。

  她翻身上马,迟疑了会儿,将大师父的宝剑系在背后,轻踢马腹,跟上前头的人。

  “师兄,你不是忘了在白云山上的生活吗?万一不习惯,那怎么办?”

  “……那我就专心在你身上吧。”

  “耶,我身上有什么好值得专心的……”满面通红,心口微颤。他想做什么啊?芙蓉帐暖度春宵,她好害臊哪——

  “有我照料着你,你的身子迟早会如常人。”

  原来是这样啊,害她又不小心胡思乱想了……她略感失望,不过很快打起精神,笑道:

  “我已经够好啦——”

  “延长寿命,延长与我在一块的日子,不好吗?”

  她闻言有点讶异,明明他是“生死有命”的人啊。看着他俊美的侧面,她轻哑笑道:

  “师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她细声问:“师兄,它日我若离世,你会难过吗?”

  他凝视着前方,并没有答话,就在她以为得不到答案时,他答了。

  这个答案只有她听见,而后她微微浅笑。

  即使如此,她还是很想拜托老天爷,一定要让师兄比她晚归天啊!哪怕只晚上一天都好。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她怕他一火起来,她的下场会跟师侄没有两样。

  “师兄,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她小心翼翼。

  “嗯?”

  “我偷了大师父的牌位,我想让他回到白云山上,有你有我陪着他。”像以前一样。

  他先是静默,而后柔声道:

  “你大师父必然欢喜得很。”

  她闻言,笑颜逐开,一拉缰绳,与他双双消失在街头的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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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狠啊……”闻人庄门口,高大的男子咬牙切齿地目送:“就这样走了,连句话也不留下,够狠!”

  “庄主,不必太过悲伤。”欧阳罪赶紧安慰:“反正舅爷本就无心于江湖,他在闻人庄……并不合适。”

  “你说得也是,纵然他功夫再好,光凭他那孤僻的性子,一定会得罪江湖不少前辈。对了,阿罪,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我躲在祠堂里,你找着我?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再叫你阿罪了。”

  “记得。”怎会不记得?他十岁入庄,与庄主同龄,初时感情还不错,后来发现庄主时常闹失踪像是有秘密一样,到最后,不再喊他阿罪,而是欧阳,仿佛在彼此之间划上一道距离。

  “闵总管说你很敏感,每回我娘或其他人喊你一声‘罪’,总像在提醒你的身分,他要我小心注意,所以,那一回我压力过大在祠堂里痛哭失声,想你必也跟我一样受着不高兴的事情,于是,我从此喊你‘欧阳’,现在,我注意到了,喊你一声阿罪,你已不再难受。”

  “……原来如此啊……”这也是闵总管从没告诉他的小秘密之一吗?欧阳罪不禁动容。

  下一刻,他整个身子被人抱住——

  “呜呜,阿罪,以后我只剩下你了,呜呜呜……连舅舅也拒绝了我,闻人庄的重担我必须挑下去,我有多辛苦啊……你身在闻人庄,能了解我的也只有你了,呜呜,以后你可不能成亲生子,要不然我再无处可发泄了,今早那混帐华师傅又来,说江湖上又出了一名新高手,我若有兴趣砌磋,他可以引荐,真他娘放他的狗屁……”

  欧阳罪默默撇开青绿的脸,很哀怨地往街头的尽处看去。

  以后,他绝不会再听人秘密的,真的,他对天发誓……呜,他也很想哭啊。

  尾声

  白云山上——

  细碎的足音由远而近,随即笑意十足的声音喊道:

  “师兄!”

  三十出头的青年坐在岸边垂钓,神色平静,薄唇微扬。

  “师兄,咱们还要躲吗?得躲到什么时候为止啊!连家也不能回的。”

  身子顺势滑进他的怀里,藉着他的阴影遮去万里无云的热度。

  “他们走了,咱们自然回家。”

  “每年总要躲个好几次,我远远看欧阳罪,老觉得他好像愈来愈憔悴了。”

  “当上总管总是要劳心劳力的……你喝醉了?”他眉头微皱。

  “喝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她满面通红,眼神迷蒙,唇艳欲滴:“师兄,你可别生气,我得趁我快睡着前,跟你说一句话……”

  “一句话?”什么话让她得借酒壮胆?

  她搂住他的颈子,在他耳边腼腆笑道: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师兄,现在,我只记得这两句呢。”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她摇摇头,颊面半埋他的肩头,小声喊:

  “师兄……师兄相公……相公……相公……相公……”

  他好气又好笑。一直以为她喊他师兄已成习惯,成亲之后也不改称谓,搞了半天是她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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