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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冬雁呆了呆。「这……我倒是没想到。」

  李慕白静静瞥她一眼,不再言语,任由聂冬雁揽眉认真思索。

  有时候,对与错的界线是很模糊的。

  翌日,他们来到昆明西南的滇池,徐徐漫行于五百里滇池旁,闲意浏览那汪洋碧波万顷风光,清波白云连天滟潋,有海的气魄,也有江南水乡的娇媚。

  「我一直以为所谓的恶人应该是指那种罪大恶极、满手血腥的枭孽,从来没想过对于一个普通小民而言,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盗匪便足以伤身害命。」聂冬雁突然提起前一日的事。「现在才知道我真是太幼稚单纯了。」

  「这世间没有一件事是单纯的。」李慕白淡淡道。

  「说的也是。不过……」聂冬雁斜睨着两只乌溜溜的瞳眸在他身上瞄呀瞄的。「我以为你只是个单纯的读书人,脑子里塞满了之乎者也,没想到你明白的倒很多。」

  「人是不能单看表面的。」李慕白低语。「生命里所经历的苦与辣有些会在表象留下痕迹,但也有许多是在看不见的心底深处烙下伤疤,这些伤疤只有自己清楚,别人是一无所知的。」

  毫无预示地,聂冬雁突然停住脚步,仰眸将奇异的目光投注在他脸上好半晌--他人虽长得秀气到极点,个子却相当高。

  「你也有吗?」

  「每个人都有。」李慕白轻声道。「姑娘不也有吗?」

  「你怎么知道?」

  「姑娘会如此坚决反抗令尊,必然是有原因,倘若我猜得没错,应该是……」李慕白深沉地俯视她。「与令堂有关,对吗?」

  聂冬雁的眼神更古怪,又怔忡地凝视他大半天后,突然问到别处去了。

  「我已经十六岁了,你呢?」

  李慕白微微愣了一下,彷佛很意外她会问这种问题。「二十五。」

  「成过亲了?」聂冬雁紧追着又问。

  「不曾。」李慕白的讶异更明显。「聂姑娘此问何意?」

  「何意?」愣了愣,聂冬雁有点困惑地眨了一下眼,然后耸一耸肩,「没什么意,」转身继续走。「随便问问。」事实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问这个做什么,只是突然很想知道,得到答案之后,自己也觉得很纳闷。

  奇怪了,她干嘛问这种事?

  「李公子。」

  「姑娘?」

  「人家说学武之人应以锄强扶弱为己任,你认为呢?」

  「姑娘自己又如何想?」李慕白不答反问。

  「老实说,」聂冬雁瞄李慕白一眼,一时兴起学他负手而行。「起初我学武纯粹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想被人家欺负。」

  「这并没有错。」

  「可是我不是应该帮助别人吗?」

  「各人观点不同,即使姑娘认为如此,也应量力而为。」

  「量力而为?」聂冬雁突然又止步,双眼发直,「对喔!我怎么没想到?」她若有所悟地喃喃道,随即兴致勃勃地一把拖住李慕白往路旁扯,在同一块大石块上坐下,然后……

  「姑娘我不去关外了!」她大声宣布。

  「不……不去了?」李慕白一时茫然。「为……为什么?」

  「人家早就说过了嘛!我爹的武功大都不适宜女孩子家学,外公虽然教过我不少,但我觉得还是差很多,所以……」聂冬雁咧嘴一笑。「嗯哼,我决定要另外拜师学艺!」

  李慕白睁大眼,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嗯!让我先想想,要找就找最厉害的人,所以嘛……」聂冬雁咬着手指头沉吟。

  「当今武林中最厉害的人毫无疑问是一皇双剑三魔,他们六人武功不相上下,但刀皇起码有十年以上未曾出现在江湖上,光是找他就会找死我;而怀南剑的儿子死命追着我要娶我作老婆,这个我是避之唯恐不及;伤情剑为情所伤,恨女人恨得不得了,自然不可能收我为徒,就算他肯收我,大概也是要拿我当出气筒;至于那三个魔头就更别提了。」

  喃喃自语至此,她懊恼地叹了口气。

  「看来只能朝一谷二庄三府里去找师父了,不过那个阎罗谷……」

  「阎罗谷?」

  「你问阎罗谷?」一听李慕白问了一句,聂冬雁两眼马上亮了起来,且迫不及待地回答他。「告诉你喔!那是武林中最最最可怕的地方,简直比地狱还恐怖!」有人参与讨论自然比一个人在那边好像白痴一样自言自语好多了。

  「是吗?」

  「听说阎罗谷七阎罗是以年岁排行的师兄弟姊妹,每一位都拥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任何-位站出来都足以称霸武林,幸好他们对这种事没兴趣,否则整个武林早就落入他们的魔掌中了。」

  「原来如此。」

  「听起来的确很不可思议,但这是事实。」聂冬雁一本正经地拚命点头。「不骗你!」

  李慕白没有再说什么,聂冬雁以为他相信了,便继续说下去。

  「那七阎罗的老大是笑阎罗,标准的笑里藏刀,笑谈间取人命,令人防不胜防;然后是毒阎罗,毒手辣心,他曾在一炷香之内杀死一个江湖黑帮上下三百多人,只用了一把毒……

  「老三是哭阎罗,她的哭声可以使人发疯而自相残杀,很不幸的,她又非常爱哭;第四位是怒阎罗,脾气比刚睡醒的大熊更暴躁,一句话不对就拔刀砍人;哑阎罗并不是真哑,而是她超不爱说话,但这并不代表她很文静,恰好相反,通常人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她哪里,莫名其妙便把命送给她了……

  「而七阎罗之中最凶残暴戾的当属老六恶阎罗无疑,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必直取人心,活生生攫去敌手活蹦乱跳的心脏;最后一位是鬼阎罗、他最年轻,也最爱捉弄人,总要把对手玩个过瘾之后再宰了对方……

  「但他们七个都有一个共同点:心性狠毒、杀人不眨眼,个个都是两手血腥,每一位都背着千百条冤魂,对手不论黑道白道,只问是否得罪他们,素有不留活口的习性,非得赶尽杀绝不可!」

  她喘了一口气,再下结论,「总之,他们是武林中最凶残的杀星,最暴戾的魔头,名震天不是没错,却是教人闻名丧胆,谈虎变色,所以我绝不可能找上他们。不过……」她耸耸肩。「恐怕也很难避开他们。」

  「这又是为何?」

  「七阎罗行走江湖鲜少自曝身分,当他们表明身分的时候,有九成九就是他们打算动手的时候,而他们一旦动起手来必然不留半口活人,既然不留活口,知道他们的真面目的人自然少之又少,如此一来,谁又避得开他们?」

  「说的也是。」李慕白颔首。「那么二庄三府又是……」

  「说到二庄……」聂冬雁沮丧地抽抽鼻子。「霸王庄里起码有两、三个人上我家里提过亲,他们还为此争吵不休,我怎么可能上门去自投罗网;至于绿映庄里全是女人,照理说那儿应该最适合我,可是……」

  她叹了口气。「她们的庄主绿芙蓉恨我恨得要死……」

  「为什么?」

  聂冬雁不满地噘起了唇瓣,明媚的美眸里写满了无辜。

  「因为我比她漂亮。真是莫名其妙,这种事能怪我吗?」

  李慕白怔了怔,表面平静无波,眼底却飞快掠过一抹笑意,可惜还是被聂冬雁瞧见了。

  「喂,你什么意思啊?」她恼怒地推推他。「人家这么惨,你居然笑人家!」

  「我并没有嘲笑姑娘。」李慕白细声否认。

  聂冬雁怀疑地瞇着眼。「真的没有?」

  李慕白忙摇头。「真的没有。」

  聂冬雁仍狐疑地盯住他打量好半晌后,方始收回怀疑的态度。

  「好吧!没有就没有。刚刚说到哪……啊!对了,剩下三府,苏州聂府是其中之一,这就不用提了;另外还有仲孙府和回魂府,仲孙府和聂府不合,我不能去;回魂府隶属黑道帮派,这更不行。所以……」

  她蓦然停住,傻眼。「不会吧!我只剩下四帮九派可以选择?」随即又低下头去数手指头。「我不可能作乞丐,更不可能作和尚、道士或尼姑,道姑,黑道也不予考虑,这样一来……」

  瞪住剩下的四根手指头,她舔了一下唇瓣,再继续念,「天山派少掌门接近不得,华山派很烂,崆峒派与点苍派都不收女弟子……」顿住,猛抬头,美美的脸蛋垮了。「耶?无处可去?太惨了吧!」

  正懊恼间,眼角又瞥见李慕白居然手支下颔在打盹,不禁气从胆边生,猛然一掌推过去,后者惊呼一声跌趴到地上去。

  太过分了,人家在这边伤脑筋,他却凉凉的去找周公聊天。

  「聂……聂姑娘?」李慕白狼狈地爬起来,清秀的脸上一片茫然。

  「你什么意思啊你?」聂冬雁气唬唬地大叫。「人家讲得口水快干了,你却给我打瞌睡!」

  「可是……」李慕白吶吶道。「聂姑娘不觉得请令外祖帮忙更快吗?」

  「咦?外公?」聂冬雁怔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大腿。「对喔,找外公帮忙更快嘛!好,我们还是到关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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