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那个阿青,可信吗?」
「他是个乡下人,不缺钱绝不会给人当奴才。我给了他一包银子,他自然会尽心尽力地泄露殷戒的任何事……」
第九章
殷戒推门而入,先是听见一声惊呼,然後看见她双手压著胸前的肚兜。
他微愣,注意到屏风後若隐若现的浴桶。「原来你在沭浴,怎么不叫怀安过来?」就是看见怀安离开,他才以为她要入睡了。
「我洗澡没习惯让人看。」鱼半月微恼骂道:「殷大爷,能不能请你转过身去?」
他依言转过身,听见身後窸窸窣窣,加上懊恼的低骂声。他暗叹口气,不管她的抗议,转身取下屏风上薄薄的单衣披在她的肩上。
她双手还用力压著胸前的肚兜,丝毫不敢轻放。
「你到现在还学不会系肚兜吗?」他柔声问。
「这东西有点麻烦,穿起来很不舒服。」她抱怨。
「我帮你吧。」绕到她的身後,先拿下单衣,露出她雪白的背部跟那道沭目惊心的箭疤。
虽然外伤已经痊愈一阵子,但人体毕竟被长箭活生生穿过,不知要花多少年才会调养好身子。他的指腹轻触那道凸起的肉疤,见她身子微颤,不由得脱口:
「还会痛吗?」那日的血流成床,他记忆犹深。
「不痛了,不过一看见就害怕。」她扮个鬼脸,背对他道:「我没那么痛过,不想害怕也很难。」话刚说完,她就被殷戒从身後抱住。
男人的体温像火炉,虽然很丢睑,但她真的已经习惯床上有个男人分享体温。刚洗完澡,浑身还有点湿,乘机在他怀里取暖。
不知道为什么,从受了伤之後,手脚常常冰冷。之前她怕夏天,现在她开始怕起冬天的来临了。
「我会想办法让你不再害怕的。」
她笑:「除非你是华佗再世,有那种高超的技巧,生肌去疤。」
「不可能,连华佗都不可能做到。」她又在异想天开了,还是,她的家乡真有如此高明的医术?他咬咬牙,撇去不想,继续说道:「我没法让你去疤,可我有法子对付右都御史!」
她讶了一声,转身瞪他。「你真要报仇?」不会吧?亲兄弟互斗,他会背负多少罪啊?
「不报仇,他也会来找你。只要你没进鬼门关,他就绝不会放过你。」
「他疯了他!」
他皱眉,然後微笑:「你说的是。章家的人,每个多少都有点疯狂。」
「你叫殷戒!」
他怔了怔,点头。「我是叫殷戒,不姓章。」见她打著微颤,他索性转了身,脱下外衫。「你穿了单衣,先上床吧。」
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她扁扁嘴,但仍是放弃肚兜,换衣爬上床。
他没立刻上床睡,反而在床缘坐下,噙笑道:「你手伸出来。」
「我很冷呢。」
「一会儿工夫就好。」
她不甘情愿从被窝里伸出右手,他一捧住,立刻吓到。「你这么冷?」才入秋,入秋而已啊!那枝箭到底有多可怕?
「怎么?你要送我戒指吗?」
「戒指?不,不是。」他取出黄金链子。「这是前一阵子聂家老四送我的,说是有个姑娘山穷水尽过来典当的,他要我将来送给心仪的女人,我本来想这链子一辈子就搁在那里,没想到真有送人的一天。你别看它是典当物,上头镶著番国的奇珍异宝,即使在京师也很少见——」
「……这是一样很贵重的东西吗?」
「当然。」
「若要拍卖,大约值多少?」
殷戒曾接触珠宝行的知识,大约知道行情,尤其他现在人面算广,随时能够得知所有的商事消息。他道:「叫价约莫数百,若是有人喊价,可高达上千。不过目前从走私海船流入市面的,多半有限,近一年来则几乎不曾出现过。」
「……我卖的时候只拿到五两银子。」
俊美的脸庞有刹那的迷惑,而後他脱口:「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我刚来南京没钱,全身上下没有一样可以卖,只有手链可以卖,那当铺老板骗我说这东西太常见了,要能卖五两就偷笑了!」
「这是商人本色,不能怪他……真是你的?」
她瞪他一眼,乾脆取过手链。「你从刚才就试著要把手链套进我腕间,对不?不过不好意思,我有点胖了,而且链子也不是这样戴的,对於恰恰好的链子得这样戴。」她打开锁勾,手链立刻套进她的腕间。
殷戒的视线从手练移向她的圆脸,眯眼问:
「你家乡的东西?」
「是啊,我当初买的时候好贵的。」
的确是她的!他想起来了,手链内侧刻有奇怪的图样,跟她笺纸右上的图样一摸一样。他翻过她手腕,指著那奇形怪状的刻图问道:
「这是什么?」
「是英……是某个海外国家的文字,月亮的意思。」
「你会说番语?」
「咦,我、我不会说这里的番语。」英语在这时候有吗?她只记得这里有义大利人跟葡萄牙人出现而已啊!
那是说她的家乡也有番国了?世间到底有哪个地方会既像中土又不是中土?
不敢再想,他默然无语,翻身上床,没等到为她取暖,她已经自动投怀送抱。
她的身子冰凉,他直接抓住她的双手放进他的衣内。
「真过份,你怎么可以这么暖和呢?」她叹息,只觉得他的体温热烘烘的。
「我练过武,身子自然不冷。」
「练武二正要很吃苦吧……」想来她是没有那个资质了。脸颊偷偷窝在他的胸前,明明她喜欢的是健壮的肌肉男,却在这男人面前中箭下马。
「你练武已经太晚了,最多我教你几套拳法,可以强身。」
「喔……你曾为怀安取暖过吗?」
他恼道:「当然没有!」
她没抬头,又问:「那你打算等什么时候纳她进门呢?」
「我压根没这打算!」
她慢吞吞地抬起脸,望著他的凶脸,很认真地说:
「在我那里,法律名定一夫一妻,虽然还有许多人偷跑步,可是我自认可以守著你一辈子,我也要求爱我的男人能只守著我一个人。」
「我没碰过怀安,也没要纳她!」
「我知道。如果你真对怀安有一点点的情份,你不会从没正眼看她过,我只是想告诉你,在你的认知里,性欲并不重要,你可以不生情欲,也可以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去利用它。我不喜欢这样,至少,在你还爱著我的时候,我不要别人碰到你的身体,更不想看见你去碰别人的身子,就算你没有投进任何的感情,我也不要看见这种情况发生。」
殷戒默默注视她,然後轻声允诺:
「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即使他不认为欲念跟爱意是同等重要,他仍然心甘情愿地承诺这个约定。
原在他胸前取暖的双手慢慢环住他的腰,她笑道:「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跟元总管老是互相暗示怀安是你未来的女人?」
殷戒叹了口气,道:
「全是聂四的请托。我前两年来南京,刚开始借住聂府,聂四差了林怀安来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我一向不喜欢外人打扰我的生活,要推辞,聂四却跟我说她十几岁开始就在聂府做事,如今二十多了,要随便跟一个奴才配也可以,可是,如果在明知有人喜欢她的情况下,还将她配给其他人,那主子们可就愧对这个喜欢她的男人了。」他还有一个私心,却没有明说。在恭园里,他几乎要把怀安拱出来,让阿青转告右都御史他在重视怀安了,能让半月少一点威胁最好,偏偏她那句话让他激动得难以自抑,顾不得他的计画了。
「喜欢她的男人是元总管吗?」
「除了他还会有谁?他以为他只是克尽职责,像带小孩的可怜老爹,其实他跟怀安相处也有十年了,一直没发现自己的心意。聂四要我假意收她,逼出夕生的真反应来。」只是夕生跟怀安一样,少根筋。
她喔了一声,眸有些困盹。
他搂了搂她的腰,柔声道:「你快睡吧。」见她眸当真合上了,他心里又泛疼了。
指腹慢慢滑过她的圆脸,移向她的细颈。今天她没穿肚兜入睡,女子的浑圆紧贴在他的身上,单衣有些紧绷,领口处没拉好,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脯,胸脯靠上方也有一道凸起的肉疤。
别说她看了就害伯,连他每回见了都觉得老天爷待他不薄,让她活了下来。
慢慢地俯下头,隔著单衣,轻轻吻上她的伤疤。
刹那间,她张开眼睛瞪著他,像受到不少惊吓。
她的眼睛圆又大,要瞪人时是很凶的,半眯眸又老让别的男子脸红。出於一股不知如何解释的冲动,他吻上她的眼帘,怀里的身子微微一颤,他心里有了异样,仿佛浓稠的暖流从心窝流泄,钻进四肢百骸。
无法克制地,他吻上她轻颤的唇,轻轻地,怕吓到她。一次又一次,直到她心甘情愿微启双唇,他才长驱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