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小姐小姐!书来了书来了!」林怀安叫道。
刹那之间,鱼半月圆脸充满光彩,接过那本书,用力地翻了翻,然後高兴得像八爪章鱼紧紧抱住他。「我出书了!我出书了!」
出书?她不是不接受他的建议吗?虽然被她抱住,仍是勉强拿过这本书,书侧是南亚斋印的,上头的确是她的名字。
他随意翻了翻书的内文,跟平日他抄写的稿本不太一样。
「是小姐自娱时写的稿本。」林怀安在旁解释:「那次在去恭围的马车上,小姐跟我们聊起她自娱的故事,是才子佳人哦,爷,里头的吴大祥跟您一样,是书肆老板,他爱上了死对头的书肆女老板,而且守身如玉,一生一世只守著她,绝没乱瞄过其他女人。那天施夫人听了很感动,於是前几天带著朋友过来看稿本,好几位夫人都为吴大祥的深情哭了呢,她们很希望收藏这本书,所以跟南亚斋联系,先采预购,再先以南京为铺书据点,虽然也是限量发行,可小姐好高兴喔。」
殷戒闻言,随意翻了几页,看见书内吴大祥英勇地横扫千军,从贼窟救出女老板……不是书肆老板的故事吗?为什么会扯到千里外的贼窟?
「殷戒,预购的都是女人哦。」她眉开眼笑的,脸上带丝柔情。「连施大夫人都有预购,虽然数量不多,可是有人为我的稿本哭了,我好高兴。」也好难过。原来在这个时代的女人,也渴求著一生一世的真情。早知如此,她也为要违背自己的心意,去写些附和这个朝代的淫乱故事了。
「那你愿意回家了吗?」
「唔……」对上他的瞪眼,她扮个鬼脸,笑道:「好啊,但是你不能再逼我吃了,我要减肥!而且你要允我一件事。」
「允你一件事?」
「今天晚上看完这本书。」她笑容可掬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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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
在她期待的眼光下,他捧卷就读。
仅此一次,从此以後不管她出了几本书,他都不曾再看过。
尾声
尾声之一
「好冷好冷好冷!」外头下著雪,风声拍打著窗,像是小时候以为妖魔鬼怪来捉人,吓得她睡不著。
现在她睡不著,是因为太冷太冷了。
把自己包得像是蚕蛹,还是觉得冷,无法相信竟然有人能在这种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出门。
「可恶!」她赤脚下床,快步奔到门口,却没有勇气打开门。这个混蛋男人,去了一整晚还没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回应她内心的抗议,外头老旧的楼梯发出「吱吱」的声音,像有人上楼了。
她热切盯著门板,没一会儿,门被推开,走进一名二十八、九岁的男子。
「殷大爷,你总算回来了!」
在殷戒还没来得及回神前,就见她像八爪章鱼一样跳缠到他怀里。
他连忙抱住,暗暗吃惊了会儿。「你怎么这么冷?」看向火盆,依旧有火,屋内的温度对他而言恰恰好,甚至再凉一点也无所谓,她却像是刚在冰天雪地里走一遭回来似的。
「好冷好冷,冷死我了。」连忙又跳下他的怀里,眯眼瞪著他。他低头一看,回来的路子上,他并不是很专心在撑伞,衫上好几处被雪水浸湿,难怪她又冷得离开他。
「你先上床吧,我随後就来。」
「殷大爷,你确定你要上床吗?」
殷戒脱了外衫,看她一眼,笑道:「下上床,难道要睁眼到天亮吗?」
「你身上有股味儿,」
他沉默一阵,才解释:
「我刚接手自己的商行,来京师不就是要跟人谈生意,你不也知道?」难怪她宁可受寒,也不亲近他。
他走前两步,缩短彼此的距离。她的眉头皱起,却没有说话,殷戒俯下头轻轻吸吮她的唇瓣,暗地将她搂进怀里。
「你尝到什么味道了?」他哑声问。
「酒味。」
「我是喝了几杯,不过你是知道我的,酒跟药对我都没效,我也不爱碰人。」
她当然知道,他不只对催情药没行什么感觉,连偶尔受了点风寒,服的药好像也没有效,可以想见当年他到底曾吃了多少药,搞坏了这一部份。
她叹了口气,实在忍不住了,紧紧地抱著他,咕哝:
「冷死我了。」习惯了他的气味,真讨厌闻到这种味道。他不太喜欢性行为,她也相信他根本不会对青楼姑娘出手,但对於谈生意就得上妓院这种观念,她实在很无法苟同啊。
殷戒乘机抱她上床,放下纱帐,才跟著上床一块共眠。
「你要是跟我成亲了,我可以想办法找个藉口,请那些老爷们改个地方。」
「唔唔。」含糊发出几个单音节的字,当作没有听见。啊啊,果然还是人的体温够温暖,四肢向他投诚,巴不得把他当棉被盖。
殴戒盯著自己怀里的无尾熊,很平静地说道:
「难道你要人家当你是殷府的家妓吗?」
怀里的身子顿时一僵,慢慢地仰脸瞪著他。
「你说什么?」
他神态平静,语气也很平静,完全听不出任何一丝异样。
「我可以为你在南京城里辟谣,但京师我鞭长莫及,今日有人问我,我不是带了名家妓出门,怎么没一块过去让他们瞧瞧?」
「我不是家妓!」她骂道。
无视她凶恶的脸,他道:「这两年来,你哪天不是跟我睡在同一张床上?你的身子我也不止碰过一次,你没名没份的,不是家妓是什么?」
「是情人!是情人!」可恶!这个混蛋!把她当专属妓女看待吗?狠狠在被里踹他小腿骨。
他不痛不痒,只是很无所谓地说:
「也许在你家乡这种行为不算什么,可在这里,不成亲,你的身份仅此而已。」
「你你你……算了,睡觉!」
殷戒皱起眉。这女人……到底把他当什么了?私订终身两年,她压根没要成亲的意思,他咬牙:「你真要这样一辈子吗?」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如果真这么说,可能今晚她就得一人睡了。结了婚,不过是一个名份而已,她当然无所谓,只是——
「那就当我们今天晚上成亲了,等回南京公告大家,多方便。」她含糊地说道。实在忍不住,两手钻进他衣内,贴著他温热的肌肤。「怎么这么不公平?我冷得要死了,你却好像刚从夏天过来一样。」
原本殷戒听见前段话有点恼了,後来听她声音颤颤,知道她是真的冷得要命。心头一软,将她整个身子纳进他的怀里。
「早跟你说,这几月京师冷得紧,你一定受不了的。」
「我舍不得离开你嘛。」
他微哼一声,没有戳破她的谎言。她根本是想来京师看看半月书铺开分铺的可能性,顺道看看她的书卖得如何吧!
温热的掌心轻轻压在她白嫩的脸颊,她满足地叹了口气。
「我可不想拿你当妓女用,半月,你是我唯一重视的女人,再拖下去,人人真要以为你只是我泄欲的工具,你是半月书铺的老板,你要你的书铺因为你败坏的名声而倒闭吗?」
话一完,殷戒就看她又抬头瞪他了。早该知道她书里写著什么女人要做大事业,也包括她!半月书铺简直是她的生命了。
「你该知道这里的闲话有多可怕的杀伤力。」
「……我讨厌……」
「什么?」
「我讨厌麻烦。」她咕哝。
就这样?就因为讨厌麻烦,所以不想成亲?殷戒难以置信。
「凤冠有几斤重吧……我怕我撑一个晚上会死於非命,以後人家叫我殷鱼氏,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她用力深吸口气,说道:「好吧,要成亲就来吧!」当缩头乌龟也够久,成了亲他也安心,她就委屈点当殷鱼氏好了。
殷戒心里大喜,紧紧抱住她,吻上她吐气出来都凉的小嘴。这么冰凉,让他的心都微微泛痛了。
「殷大爷,你在做什么?」
「你不想要吗?」他沙哑问。
「嗯……好冷喔,请原谅我这个家妓今晚没法服侍您了。」
「……」他想起她很记仇的。
「先说好,你以後可别叫我夫人夫人,我也不叫你老爷!」
「这是当然。」他习惯叫她半月了。每叫一次她的闺名,他心里总有一种踏实感。不管他上哪儿,总有个叫半月的女人等著他、爱著他;不管他接下什么商行,因为有个家了,才会全力以付,不像以往漫不经心……虽然他的女人有时脾气是怪了点。「就算你老了,我也只叫你半月。」他柔声道。
「……我有点害伯……」她抱怨。
「害怕?」
「我怕万一没有孩子怎么办?」他不是纵欲的男人,但这两年彼此缠绵的次数不能用屈指可数来算,她也没有刻意避开危险期啊。
殷戒一愣,随即失笑:「我无所谓。」有没有殷姓流传,他并不在乎。何况殷姓的血没传承下去,也许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