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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这样啊,他们也憋了很久吧,岁家银是天下矿首,自然有人眼红了很久……只是,这里的百姓对外地人老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岁君常要是早日被抓着就好了哦。」

  旅商相互闲聊,已有心理准备只要岁君常没被抓到的一天,这样纷扰的夜晚就不会停止。

  现在出县严查,入县虽然宽松,但也要登记自家行业,以便将来在此落地生根,轮到旅商时,他填上数据,瞧见前面的簿子上写了好多种职业,马姓木雕师傅偕同没有工作的相公一名、张姓旅人、高姓建筑……各式各样的师傅、业者都在此聚集——

  「岁君常还是早点被抓着的好。没了他,各地商人才能来这里讨生活啊。」他暗自期待。

  直到天边发白,彻夜的灯火才逐一熄了。

  岁家矿场里,年有路爬下床,迅速清醒,准备开工,她每天都很准时地到矿场报到。一到矿场,就见年有图若有所思地看着乱葬岗的方向。

  「哥。」她乖乖上前。

  「小路。」年有图回神,朝她亲热地笑着:「妳真早起,天这么热,睡在通铺多难受,跟哥回县府好不好?」

  她用力摇头。「我喜欢这里。」

  「这里有什么好……」

  「哥,你不喜欢这里吗?」

  「……喜欢啊,就是太喜欢,所以必须做一些牺牲。小路,妳岁爷爷那天离开时,到底跟妳说了什么?」

  「没有。」她继续摇头。

  「小路,我是妳哥,妳什么时候对我有秘密了?」立即哀怨起来。

  年有路踌躇一会儿,小声道:「姐姐说,等我十三岁,她会来找我玩,带我去她家,她家不像这里……我想去看。」

  「就这样?岁爷有没有提乱葬岗的秘密?」见她还是摇头,年有图咬牙切齿:「非得找到他不可!」眼角觊到矿场外头,是各地矿业主子来窥探敌情,他连句话也没丢下,赶紧走过去。

  年有路看着他背影好一会儿,低下头踢着石子,在没有人理她的情况下,她乖乖地去完成昨天的工作。

  这里每个人都说她哥背叛岁爷爷,所以岁爷爷跟万姐姐很难回来了,那、那她是不是等到十三岁,姐姐也不会来了?

  思及此,她眼眶微红,不敢再去问其他女工,只能闷不吭声地重复自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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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块大饼难以下咽,据说是某个县买来,可以囤放一年而不坏。吃起来完全无味,专门用来磨牙的。

  不用靠火把,他啃着不知道算是哪一餐的干饼,第几百次的走进另一条通道。

  一条接一条,纵横交错如同过去十来天所遇见的困境一样,腰间的细线已到尽头,他索性扯下线,继续往前再走半个时辰。

  直到他不能确定再下去是否会迷路,才在山壁上抹上朱砂,然后退回原路,绕回本来的巨型山洞。

  一抹又脏又细的身子趴在水池边睡着了。

  他不发一语,在她的地图上多加几笔。这几天来,他以此为基地,一一试路,试到最后,通常是死路。

  食物还有多少,这万家小老头从来没有提过,只是饿了她就拿出来分食。

  他走到水池旁,难掩本性地轻捏她慈脸一下,见她还没有清醒,就知道她是累坏了才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他默不作声地凝睇她的睡容一会儿,无声无息地俯下俊颜,靠近她的小脸。

  睡着时,她的嘴角还是微翘,怎么会有人天生长这样?那么她难过时,谁会读出她的悲伤?

  忽然间,她张开迷蒙睡眸,在看见他近在咫尺时,虽然受惊,但还是力持镇定,只是微微大张的眼眸泄露了她的紧张.

  「万家福?」

  「什、什么?」

  俊颜缓缓抹笑:「妳睡觉的模样真丑。」

  她闻言,满脸通红,差点以为方才他要亲她了。

  岁君常见她脸红,也没有多说什么,收回观察的视线,忽然问道:

  「咱们还能吃几顿?」

  「三天吧。」她带点沙哑,连忙起身。

  「两个人吗?」

  「是啊,岁公子,怎么了?」

  「没事,我锦衣玉食惯了,这种大饼实在不合我的口味。」他心不在焉地说,在她身边随意坐了下来。

  万家福看他一脸倦色,以为他要闭目养神。虽然他服过她的药丸,但那毕竟不能清毒,她真担心他体内积毒伤身……连忙拢裙坐直。

  「小老头,妳真规矩……」见她一脸不同意,他哈哈笑道:「这十几天相处,虽然算不上经年累月,但地洞之中就只有妳我二人,十二个时辰时时相处,即使发厌,我也不得不说,我够了解妳性子了。」

  「像小老头,有什么不好?」反正她小时就像小大人,现在像小老头也没有差,他高兴就好。

  「是啊,小老头儿正好配大老头儿。妳连妳未来的夫婿,那个什么举人的,一面都没见过,妳不怕嫁过去会失望?」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又在找话题聊。他说的没有错,一天十二时辰几乎无时无刻不相处。他不太贪静,会随口跟她天南地北聊,一点也不像常平县崇拜的那个岁爷……嗯,一天十二时辰撇开各自找地道外,还得扣掉他故意洗澡的时间。

  他嘴里说是怕脏,必须一天洗个两次澡,但她怀疑他是有意要欺她。

  她也想洗啊……但她无法摆脱她个性中的固板本能,害她十几天来只能在他洗澡时躲在其他地道里,当作没有听见那诱惑的水声……至今,他每回靠近她,鼻间都是他清爽的味道,害她暗自羡慕又妒忌又忍不住偷偷深吸口气……

  「小老头?」

  「什么?」连忙回神,嫩脸发热,怕他发现她刚才吸进许多不该有的清爽气味。亏他忍得住,她十几天没洗澡,身上的臭味连她都开始考虑要不要趁他入睡时,偷偷爬进水池里。

  「我在问妳话啊,妳不怕嫁过去,出了问题吗?」他随口聊着。

  「不怕。」她笑着,从身边的货袋取出一卷小画轴,摊开给他看。「岁公子,你瞧。」

  「……好个画工!万家福,这是哪儿出名的孔子像?妳连这都作买卖,我实在折服。」他故意道。

  她闻言皱眉,跟他一块看着画像。「这不是孔子像。」

  「不是孔子像?妳瞧,有胡子,满面皱纹,虽然身穿儒衣,但一头白发,难道妳没有看过孔子像吗?」虽然是半开玩笑,但愈看还真有点神似。

  「不是!」她有点不高兴了。「这是我家兄长为我画的人像。他有个习惯,下笔画图不爱涂发。」

  「原来这是妳哥哥的画像啊……」

  万家福不是不知道他又在戏弄她,但她还是轻轻反驳:

  「这是我哥为我绘下那举人的画像,来让我开心的。」

  他瞇眼瞪着她。「开心?」这样也能开心?她未免太看重那举人了吧?

  她微微一笑:「是啊,我运气好点,能事先得知他的性子、他的长相、他的饱读诗书,有多少姑娘能像我这样好运呢?他读万卷书,我这些年行万里路,将来不致无话可聊。」顿了下,问着他:「岁公子,你呢?我只知岁家矿场是天下第一银矿,矿主子是岁君常,除此外很少有你的喜好、背景传出……」

  是啊,这才发现,明明他的地位在矿业之中占首位,理当有八卦流言四溢,至少在同业中会被津津乐道或以谣言中伤,但她不管在南北二地,只听过岁家银矿,却很少听见与他相关的谣言。

  岁君常哼声道:

  「我的喜好我的背景干其他人什么事?没必要让人知道。小老头儿,若是妳想知道,我倒可以跟妳说个清楚。」说到最后,又有点戏弄的味道。

  「岁公子,你不说也无妨。」她宁愿不要听,也不要自己往那个名为戏弄的洞里跳下去。

  「不,我偏要说。小老头儿,我的喜好很简单,我天生爱捉弄人,不过很少捉弄姑娘家,要是惹得对方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可麻烦了,不过妳不一样。」

  「……我一样的。」所以,别老闹她。

  他摇摇头,诡诈地笑道:「妳怎么会一样?妳有变丑的本事,万家福,真的不是我的错觉,妳是一天比一天还丑。」

  万家福蹙眉。

  正要开口,又听他得逞地说:

  「天下间大概也只有我,才要妳这么丑的女人吧。」

  她闻言心一跳,直觉抬眸对上他笑意盈盈又自负万分的深瞳。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忽然间,怀里的画轴被抢走,她连忙脱口:

  「你干什么……」瞪大眼,见他毫不留情地撕成碎片后,她脸色微恼,已有不高兴。「岁公子,你这样子做,未免太横行霸道……」

  男人的手臂突地横在她的面前,她一脸不解。

  「我衣服破了。」他很干脆地说。

  「什么?」她傻眼。她可以很专注认真分析地道每斗条路,分析每一件事,应付他每一句捉弄,但这一次她毫无头绪,简直心惊又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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