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县太爷一见是他,咬牙切齿,不顾一切爬进棺木。
岁君常内心大震。他设计的机关每动一次,须要过一阵才能再度启动,若是在这中间县太爷逼迫她走进迷宫里,那什么也完了。
没有烛火、没有食物,她根本看不见地道,如何认路?他就算下去了,也不见得能在她饿死前找着她!
「等等——」这一辈子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的恐慌,让他既是陌生又是痛恨。他尽全力地奔到棺木前,机关已经启动,县太爷先是滚了下去,接着是万家福——
岁君常眼捷手快,硬是攫住她的手臂。万三少动作也迅速,扑身拉住她另只手臂。
「福福,别动!」
她吃痛地叫了声:「他拉住我的头发!」
岁君常发现她的身子在下沉,毫不考虑地拉住她的长发,企图撕扯的同时,万三少从靴间抽出匕首,直接削去她尾端秀发,随即,地底深处传来一声凄惨的长叫。
岁君常连忙将她抱上来,木板弹回原处,一切归于平静。
「万家福,妳有事么?」他语气不显著急,俊目却死瞪着她。
她摇摇头。「没有,我没事……」随即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狠狠抱住。明明他的神态很自然,语气也很无所谓,可是做出来的举动却完全背道而驰。
「没事?妳的脸看起来真苍白。」轻轻捏了她的弥勒脸。
她迟疑一会儿,道:「县太爷他还在下头……」
「等这机关再开必须一阵子,也得看那京师秦大人愿不愿让人动这机关!」没有说出县太爷十之八九不离死。他注意到她的眼光不停在他身上,反而落在他的身后。
他心知是谁追了上来,没有回头地说:
「接下来你可以自己做决定,求秦大人让你下去救人,我不会阻止。」
年有图沉默好一阵,才低声道:
「他拿有路当人质,那是他女儿……就算他上来了,秦大人也打算让他一人背起谋杀税收官的罪名,而他确实也有罪了,上来的结果还不是都一样?」
万家福抬眸看向岁君常。他一脸无所谓,就像平常对待常平县百姓的方式,可是,这样无情的脸皮下,对常平县百姓却处处纵容留情。
「福福,妳受伤了吗?」万三少关心问道。
她摇摇头。「我还好,倒是二哥,伤了手。」
「他受伤事小,倒是秦大人一事……」反正附近没有什么隔墙有耳,万三少索性就说个清楚。「岁兄,你当真要跟他合作?你可知道他这一贪,不知会贪上几年?」
岁君常毫不在意:「每年税收官所收之税,并非全数入国库,他也在贪。不就是这样吗?跟官府硬碰硬没有什么好处,有容许的范围内,我可以合作,再者,有朝官在京,我方便多了。」
这种话会由一个男人嘴里说出来,多半是有了家,必须保护一家子才会妥协,这岁君常哪来的家累……万三少暗讶一声。是了,对他来说,常平县的百姓就是他的家啊。
「二哥,我想先回去看看二哥。」万家福轻声道。
「好,岁兄,你送她回去吧。」万三少抱拳道。
用不着他说,岁君常也会要她远离这种地方。他可没忘了她不爱见死尸……混蛋,这么在乎她做什么?
「小老头,是不是我错觉,妳变圆了?」
「我没有。」
「妳三餐都吃了什么啊?胖成这样?」
「我三餐照旧,没有变胖。」她很平静地反驳他恶劣的捉弄。
万少七见他俩离开,岁君常还特地配合她的慢步。他摇摇头:
「二哥,我以为你会抢着送福福呢。」
万三少斜睨他一眼,双臂环胸道:
「少七,刚才你姊姊的头发是谁动的手?」
「不就是三哥你吗?」他看得可清楚了呢。
「你再说一次。」
万少七看着三哥很沉稳的神色,猛然心跳了一下,连忙道:
「我看错了,是岁君常!对,三哥你平常这么珍惜福福,怎么会动刀呢?就是那不知死活的岁君常一把剪了福福美美的长发!你放心,我对外一律说实话!」
「算你有眼力。」万三少走到破棺木前,注视好一阵子,才道:「少七,你瞧,县太爷没有命了。为什么呢?明明,他也接近过福福的,怎么会落得这种下场呢?」
万少七搔搔头,道:
「三哥,他是个坏蛋耶!一个把福气送出去的人,怎么会有喜事迎门呢?要是福福能为这种人带来好处,那可真没天理了。」
「说的是啊,这种人,没有运气了。」语毕,伸进棺木之中,摸上人骨,找到机关之后,用力一扯,在万少七的目瞪口呆中,破坏整个机关。
「三哥……」
万三抬眸,朝他微微一笑。
「你看见什么了?」
「没、没有……我最近眼睛老是一片黑暗,真的……」他是瞎子,变瞎子了。
他哈哈笑了一声,道:
「少七,我可一点也不介意你把这事说出去。你该明白,咱们万家是不允许有外人欺负的。」
「……那个,如果哪天我被外头人欺负呢?」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还是很想感受一下虚幻的兄弟情份。
万三弟睇向他,微笑地反问:
「你说呢?」
第十章
县解图不见了!
翻了好几遍,像是平空消失一样。万家福连忙奔出房,瞧见三哥路过,轻声喊住他:
「三哥!」
万三少面不改色地转过身,朝她笑道:
「怎么,要跟三哥出门吗?」
她摇头。「三哥,我的县解图不见了。」
「不见了?」他轻愣,而后问道:「是少七或者老二替妳寄回去了吗?」
「没有,二哥正忙着设计他的图,小七向来不碰我东西的。」她满心疑惑啊。
难道是小偷?
万三少才这么想,她就猜到他的想法,道:
「不可能的,谁会偷这种东西?」
「这可难说了。妳忘了么,万家历代的县解图总是不见,说不定这一回提早消失而已。」他显然不是很在意。
「三哥,我已经十九了,你别老拿我当孩子唬。那多半是爹或爷爷他们把图收了起来,没教咱们知道。」
万三少闻言,露开赞许的笑颜,说:
「妳真聪明,我少年时的确发现历代县解图收藏在密室里,等妳回去之后,我带妳去看看吧。」只是,有点蹊跷。
他幼年曾看过万家叔伯画过一幅县解图,与密室里的县解图虽是同一幅,但他总觉得密室里的画功更为精细,不像是同一人绘的。
万家福沉吟一会儿,道:「三哥,既然图不见了,那么我想重……」
「还是得回家。」为预防万一,万三少保险地退了一步,继续笑道:「妳忘了吗?妳还有一门亲事在等着妳呢。」
万家福闻言微怔,注视着他。「三哥,你没有帮我推了那门亲事吗?」
「为什么要退?」
「你……」天生弯弯的笑眸瞇成一直线。
「福福,妳别生气。三哥也是为妳好啊,岁君常那种人有什么好的?虽然年轻,但也没法跟妳吟诗作对,过着夫唱妇随的日子啊。」
「我不会吟诗也不想作对子,更没要这么快成亲。三哥,你到底愿不愿意为我退亲事?」她很平静地问。
「我很想啊。」万三少摊摊手,神色自若但一闪眼已退到院子拱门后。「可是,我无能为力,那个姓岁的,不配妳……别这样看我,福福,妳上头除了我之外,还有五个兄长,别说老二不快到极点,连其他三个全尽力赶往这里,我不想犯众怒啊。」
她深深吸口气,柔声道:
「三哥。」
万三哥面色终于微变,及时从身后拎过一名过来人。
「万、万三哥。」年有路小声叫,像小猫一样被拎得高高的。
「乖,妳来陪姐姐。」赶紧放猫进院,然后转身闪人。
「姐姐,妳、妳上不上街?」年有路害臊地问。
「……」深吸口气。不能迁怒、不能迁怒。「我正要上街呢,我县解图还没有画完,打算走一遍常平县,有路,妳也要一块去吗?」她柔声问。
年有路闻言,兴高采烈,连忙挨在她身边。
「要!我也要去,我没上街过……姐姐,哥说,做人要有礼貌,要送万二哥谢礼,我要去挑礼物哦。」年有路小心翼翼打开手掌,露出她的工钱。
万家福闻言,轻轻抱住她小小的身子,噙笑道:
「好,我陪妳一块去挑礼物,万二哥一定喜欢的。」
「姐姐,妳有好多哥哥吗?」不像她,只有一个哥。
「是啊,我哥哥有五个呢。」
「他们对妳好吗?」她好奇问,补了一句形容:「像哥一样对我好的那种?」
「好,非常好。」从小到大就很宠她,宠她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当然,无法无天是指他们,害她气也不能,只能偷偷地恼他们。
年有路高兴地牵起她的手,抬头看向她的脸,松了一口气。
「有哥哥很好啊。姐姐,妳恢复正常了,刚才妳的脸有点点可怕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