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直到我上完最後一节课,都没等到他的电话。
靖阳她们邀我出去吃饭,我怕他会临时打电话来,摇头拒绝,一直待在宿舍等他,直到八点多,他告诉我,他在学校门口。
见面第一句话,他先问我:「吃过了没?」
我摇头。
「我也还没,先去吃饭吧!」
他在忙什么?到现在还没吃?
我们在学校附近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
我点的鸡排饭送上来了,却发现自己一点胃口也没有,显然,他食欲也不是很好,整盘饭吃没两口。
「昨天……对不起,让你等我那么久……」
我摇头。「没关系。你现在,可以说说怎么回事了吗?」
他筷子停顿住,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吐出几个字:「她回来了。」
谁?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由他沈重的表情,慢慢地、慢慢地顿悟……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你们,昨天一整晚都在一起?」他的沈默,证实我说的没错。「她在你那里过夜?你们做了什么?」一、整、晚!旧情难忘的前任男女朋友,能做什么,那还用想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只是帮我庆祝生日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
庆祝生日而已?!那这样我算什么?整整等了他四个小时的我算什么?
我深深吸气、又吐气,命令自己不可以把整盘食物往他脸上砸,那是宁夏才会做的事,我不是疯婆子,我要有风度……但是……妈的!
「李柏琛,你不要逼我骂你浑蛋!」
「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他困难地停顿下来,像是多难以启齿。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还能忍住不把餐盘往他头上砸,也许,是因为他此刻看起来,比谁都还要痛苦的神情。
然後,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她怀孕了。」
我想,—颗原子弹爆炸,也不能够让我像现在这样头昏眼花了。
「孩子……是你的?」我听见自己紧到颤抖的声音,尤其,在他沈重地点头之後。
「分手时,我们都没有料想到她会怀孕。昨天,她突然跑来找我,告诉我,她半个多月前就知道自己怀孕了,刻意等到现在才来找我,想给我一个惊喜,当作生日礼物送我。
「以前,我们讨论过要生几个孩子的问题。她说,她会习惯性的拿我和那个男的做比较,她发现她放不下过去,尤其在知道自己怀孕之後,她当机立断地分手,并且辞掉台北的工作,回到我身边……直到刚刚,我送她回台南的家,在来的时候,一直想著要怎么告诉你这件事。我真的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但是,静,我对她有责任。」
我静静地听他说著,心,整个沈到了谷底。
这不是八点档连续剧的情节吗?这么洒狗血的剧情,怎么会出现在我身上?
严格来说,这件事也不是他的错,我能怪他吗?
「她知道……我们的事吗?」我困难地挤出声音。
他摇了一下头,抬眼看我。「你希望我说吗?」
你希望我说吗?
这样一句话出口,我再有什么,也全说不出来了。
他的选择,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如果他的选择是我,一开始就会对前女友坦白,但是他没有,他本能地就是隐瞒,甚至还问我,他该说吗?
「这样,很好啊,你对她本来就余情未了,现在她愿意回来,你还要说什么?」他甚至,连我们这段感情都不愿意承认,那我算什么!
放下筷子,我头也不回地走出店门,脚步极快。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追上来,也许会,也许不会,潜意识里,我还是希望他会留住我……
在校门前,他追上来,紧紧抱住我。「静,你不要这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看到她开心的样子,我真的说不出口……」
我回过身,凝视他挣扎为难的面容。
那为什么,看著我你就说得出口?我好想问,却也始终没问出口。
他终究,还是比较舍不得她吧?舍不得她伤心,舍不得她难过……
七年的感情,七年来共同编织的未来蓝图,再加上,她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她难过。
我拿什么,去和人家比?
「你不必告诉她什么,真的不必。只要——我们不再见面就可以了。」
他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劲,将我抱得很紧、很紧。
我听得见,他胸腔的心跳,他怀抱中的温暖,这也许,是最後一次了。
「你为什么——可以把放弃说得那么容易?」耳边,传来他沈抑的嗓音,一颗颗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颈际。
放弃的人,真的是我吗?
我只是,不做挽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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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得,我们最後是怎么分开的、他後来又说了什么,只记得,他一直紧紧地抱著我,许久,许久。
我麻木地回到寝室,眼泪才疯狂决堤。
宁夏差点被我吓死,问清事情的原委後,直骂我笨,问我为什么不留他?我未必会留不住。
我只是觉得,既然他都已经决定要怎么做了,那又何必再多做一些令他为难的事情?如果最後一定要分开,起码我可以选择好聚好散,保持风度,留给他最後的美好回忆。
「风你个头啦!风度一斤值多少钱?你确定他真的做好决定了吗?从头到尾,他只是告诉你有这一件事,他有责任而已,有说要吃回头草了吗?你干么二话不说,急巴巴地把他推回给前女友?我就不相信他对你的在乎会比那个白目的前女友少!」
而靖阳却说——「你有没有想过,他那句『你希望我说吗?』是把决定权交到你手上,如果你当时点个头,据理力争,他的选择未必不会是你。」
是吗?如果我有心争取,情况,真的有可能不同吗?
连续几夜,我没有办法睡得很安稳,闭上眼睛,想到的都是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段记忆,每天睡前,枕头总是湿上一大片。
直到,悄寂了几天的「小小的太阳」铃声再次响起,那瞬间,胸口竟会紧得呼吸困难。
手机近在咫尺,我却没有办法伸手去接。
铃声响了很久,停掉。
接连几天,他没放弃找我,而我,也始终没去接。
某天,下课回到寝室,又跷了课的靖阳,懒懒地趴在桌上,音响中正在播放的CD回绕在室内。
我不经意聆听,心猛然一阵抽痛。
原来,「小小的太阳」并不是我们之间的指定曲,这,才是我们避不掉的宿命。
我向靖阳借了CD,反覆听著这首歌,无数遍。
泪水,也反覆落著,无数回。
我在语音信箱里留言,录下这首歌。
你答应过我,会再为我唱首歇,现在,我只想听这首,最後的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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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圣文不晓得从哪里听说了我的事,也许是宁夏,也许是靖阳,总之,他又开始天天往我们这里报到,怎么赶都赶不走。
「你要不要接受我是另一回事,这只是朋友基本的关心而已,没其他意思。」他是这样回答我的。
他会在用餐时间,软硬兼施地把我带出去吃饭;脚上的旧伤,我不愿意再去回诊,他替我找了另一家中医诊所,不厌其烦地接送。
回来的路上,他问我:「宁夏说,你最近心情还是很糟,上课都在混?」
「还好。」我懒懒地,不太想说话。
「要多久,你才能复原?」
我双手颤抖了下,僵硬地揪握住他腰间的衣服。
「他伤你伤得那么重吗?」
我沈默著不说话,将脸贴在他背上,静静流泪。
我没那么勇敢,真的没有。
将车停在校门口,我感觉到他挺直了腰,身体突然有些僵硬,我由他背上抬起头,刹那间僵直得无法动作。
我没有办法平心静气地和他见面,我怕……会失控地在他面前哭泣。
也许一段时间後可以,甚至,路上遇到还会笑著打招呼说:「嗨,李什么还是林什么的,最近好吗?」但是,现在还不行。
我不知道李柏琛在那里等多久了,他看了徐圣文一眼,走向我们。「我打你手机,你一直不肯接。」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沈默。
「我们……连见面都不能了吗?」他皱著眉,声音是压抑的。
我抬头直视他。「你来,她知道吗?」
一句话堵死了他。我看见,他脸色变了变。「你一定要这样……我想好好谈谈,可以吗?我们之间——」
「什么事都没有。」我打断他的话。「你回去!我也会很好的,真的!」
我在说谎!
其实,我多想扑进他怀里痛哭,告诉他我一点都不好……
「静……」
「我突然觉得,可丽饼的味道还不坏,不必刻意设限,强制自己非得吃什么,对不对?」我不知道,我的心明明在哭泣,为什么脸上却可以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