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切真的照着计划中的--其实根本没什么计划--他们并肩在美丽的烟岚绿林中缓缓顺着山路往下走。
「离最近的镇开车大约要多久?」她虽然是坐车上来的,但是一路上都在看书,一点概念也没有。
「两个小时。」
「咦?」她猛然抬头,一脸惊愕。
「哈哈哈……」他被她的表情逗得忍俊不住,哈哈大笑。「骗妳的,走路大概一个小时,开车还不到十五分钟吧。妳的表情真可爱。」
曼楼悻幸然,嘟着小嘴道:「是呀,我真的被吓到了。」
「对不起。」他笑着拍拍她的头,温柔地说:「妳确定我们还是要走路吗?」
「走啊,为什么不?」她现在是赌上了一口气,「不过就是一个小时。」
「嗯,勇气可嘉。」他赞赏。
是呀,等她假装扭到脚,要他背着走一个钟头时,看他笑不笑得出来。
曼楼这才发现其实自己也有邪恶、幸灾乐祸的一面。
他们走在金黄色交错醉红色的落叶小路上,一路上山风徐徐袭来,真是舒服极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妳从事什么样的工作。」飞谚闲聊的问道。
她正在苦苦思付着该在何时何处用哪一脚「扭」到,「呃?什么?工作?我吗?」
他失笑,黑眸亮晶晶,「当然问妳,难道我们身边还有第三个人吗?」
「几天前我在图书馆工作……」她有一丝心虚与惭愧。「但是辞掉了。」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因为……呃,压力太大。」她胡诌一个理由,心下着急着到底要怎样「扭」才逼真?
怎么办?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骗人的事--好吧,蓄意隐瞒她接近他的目的不算--光是想就开始心慌意乱地发起抖来。
「发生了什么事?」他关怀地问。
「因为我……哎哟!」曼楼不小心踩进一个小土坑,脚踝瞬间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眼泪都掉下来了。
飞谚飞快地搀扶住她,心疼地追问:「怎么了?」
「脚……扭到了。」她痛得脸色惨白,倚在他宽阔有力的臂弯里,连动都不敢动。「右脚。」
果然是报应吧!骗人真的是不对的。
他强抑下心焦,镇定地将她扶坐在一旁的大石上,蹲下来轻柔地捧起她的脚。
「你要做什么?」稍微一动又令她呼吸停顿了几秒,她憋着声音紧张地问道,
「我必须检查一下妳的脚,看看伤势如何。」他冷静又训练有素地脱掉她的鞋子,忧心地拨视着她雪白小巧的脚踝已经开始淤青肿胀了起来。「曼楼,听我说,妳现在要忍一忍,我得层诊看究竟是扭伤或是脱臼。」
「脱、脱臼?!」她脸上血色褪得一乾二净,惊恐地低喘。
「别担心,应该不至于的,但我还是得检查仔细点。」他修长的手指搭在她肿大的脚踝上,忍住心痛地碰触检查着。
该死,这会很痛的……他真希望自己不必弄痛她,更希望自己能代替她痛。
就在他检查时,指尖可以感觉到她的肌肉绷得好紧,几乎是在颤抖着,但是他却没有听到她发出任何一丝痛呼或惨叫声。
「还好,不是脱臼。」他松了口气地发现她只是扭伤了。
就在他抬起头,看见她满头冷汗又勇敢地强忍痛楚的脸庞时,不禁心疼不已。
在她纤细温柔的外表下,竟有着如此坚强的风骨。
他虽然是个心理医生,但也修过两年的外科,曾经看过身高一百九十公分的彪形壮汉因为扭伤疼得鸡猫子鬼叫,可是柔弱如她,竟然连他触诊时都能控制住连一声呻吟也无。
他心底的震动和怜惜可想而知。
曼楼颤巍巍地吸了一口气,冷汗直流,免强挤出一抹笑来,「还好,我真是太幸运了。」
「这还叫幸运?」他莫名地生起气来,焦心不舍又愤怒地道:「妳差点就跌断脖子……我一定要投诉铺这条路的工程单位!」
她吓了一跳,却忍不住感到阵阵窝心温暖……天,他竟然为了她又急又气的,一改平素的翩翩儒雅。
女人真是虚荣,但她就是情不自禁为此而晕晕然陶醉感动到快飞起来了。
「没关系啦,只不过是扭到脚,你别生气。」她柔柔地,甜甜地凝望着他,心底鼓荡着柔情万斛,小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臂上。「只是我不能陪你去逛小镇了,对不起。」
飞谚怜爱疼惜地望着她,眼神里的凌冷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似水温柔。「为什么跟我道歉?这完全不是妳的错,妳只是个受害者。」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提也不敢提这本来就是她的计划,唉,只是计划永远比不上变化呀。
「也许你可以继续走下去逛逛,我自己回去好了。」
他浓眉打结,「我怎么可能让妳自己走回去?」
「那怎么办?」她忍着兴奋和激动之情,故意装傻。
「我抱妳回去。」
「抱……抱我走回去?」她傻眼了。
用背的还可以,用抱的……她并没有轻到像羽毛的地步啊!
他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妳看轻我的体力吗?」
「不。」她忧心忡忡,「是你看轻了我的体重。」
他笑了起来,眼神满富兴味。「在我眼里,妳不过是个小丫头,能重到哪里去?」
「好吧,大块头,等到你气喘吁吁的时候,请别随手把我往路边一扔。」她还是很担忧。
「我发誓绝对不会。」他举起三根手指立誓。
她想笑,却不小心动到扭伤的脚踝,笑容剎那间僵住了,「哈哈……唉。」
他轻柔地将她抱了起来,彷佛一点都不费吹灰之力。
曼楼紧张兮兮地环揽着他的颈项,很怕一个不小心摔下去,到时候恐怕就不是一个扭伤可以了得的。
她绝对不希望接下来的二十八天都在医院里度过,然后眼睁睁看着她生命中最大的梦想溜走。
但是更不希望他因为抱她而闪到腰……真是太两难了。
「我很重吧?」她担心极了,早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形,她这两天就该减肥的。
「嗯,我不会说妳像只小鸟那般轻,但是妳真的一点也不重。」事实上他觉得她还太轻了,小巧纤瘦的骨架子没有几两肉……他绝对要把她喂胖一点。
曼楼吁了口气,随即又忧心地问:「你需不需要停下来休息?」
「我很好,妳一点都不用为我操心。」他含笑地看着她,皱眉道:「倒是妳自己,现在脚觉得怎么样?」
「很痛。」她坦白回答,「但是还可以忍受……听说生孩子痛多了。」
他闻言险些放声大笑,却又怕动作太大震痛了她,急忙忍住。「嗯咳,我想也是。」
他们就这样说说笑笑,慢慢地回到谨园。
为什么不是她住的小木屋绿园呢?因为他说他那儿什么都有,尤其她绝对需要好好地治疗包扎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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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楼真的觉得好开心好开心……
自然不是因为她的脚踝肿得像坨发好的面团大,而是他的温柔与关怀简直教她神魂颠倒到骨子里。
而且从早上到下午她放在背包里的那本《魔戒二部曲:双城奇谋》根本连拿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她的「强迫阅读恐慌症」却完全没有发作。
莫非她终于要出运了吗?莫非正如她所期望的,光是凝视着他那双黑色迷人电眼,光是待在距离他一公尺内的地方就能神奇地治好她的病?
缘分呀,奇迹呀!
「现在脚踝觉得怎么样?」飞谚捧来两大盘香味四溢的海鲜意大利面,将其中一盘和刀叉。餐巾放在她怀里。「这样可以吗?还是我拿托盘来?」
「这样就很棒了,谢谢。」
她舒适地半躺在柔软沙发上,包扎好的小脚搁在玻璃茶几上,旁边的小花几有杯热牛奶,现在怀里又有美味的意大利面……
嗯,夫复何求啊!
她现在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了。
飞谚在她身边坐下来,关注地审视着她的气色,「还很疼吗?也许我应该再帮妳冰敷久一点。」
「你做得很完美,非常好。」她盈盈笑着,羞涩地迎视他的眸光,「相较之下,我总是给你惹来麻烦。」
「不,妳丰富了我的假期才是真的。」他打趣道,用叉子卷起面条,递到她嘴边。「来,张口。」
曼楼没想那么多,听话地张口吃了,
「嗯,真好吃……可是我希望接下来我可以幸运一点,不必用这种方法天天『丰富』你的生活。」
他叹口气,「也对,否则我的心脏可能会先被妳这样一天一小吓,三天一大吓地吓到没力了。」
她一脸窘然,「我会尽量控制自己不再闯祸了。其实我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那么幸运的人该是我,居然天天都可以英雄救美,」他懒洋洋地对她眨眼睛。
「我不确定自己构得上『美人』的称号,你一定认识很多更有资格的人选。」她吃了一口香Q的虾肉,感觉到口腔内有些滋味泛酸,他在意大利面里加了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