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在一眨眼间,幸福即将整个翻覆倾倒在她面前了吗?
如果她承认,却失去了他,该怎么办?
生命将恢复为过去枯井般的寂寥平淡落寞……不,她已经亲眼见过天堂的颜色,又怎能再度坠回黑暗底?
「我……」她在颤抖,因为良心的痛楚,也因为可悲的自己。「昨天才在一本书上知道你是谁。」
窗外为什么没有闪电雷雨大作?她刚刚说了毕生最大的一个谎言。
「书?」他的神情有一丝松动,却没有完全相信她。
「对……我朋友知道我喜欢看书,送了我几本心理学方面的书,我昨晚脚疼到睡不着就翻出一本看,然后在『走入未来的那座心灵花园』上看到你的照片。」她的小脸低垂,痛苦而忏悔,但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很惊喜,没想到真的会遇到你,我早上本来想跟你提的,又怕你……不知道会不会讨厌被发现真实的身分,再说……在看到你以后,我快乐到完全忘了这回事,对不起。」
她的解释很合理,飞谚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尤其在听见最后一句的时候,不禁心窝阵阵激动温暖起来。
「真的?」他迫切地想相信她,黑眸炯然发亮。
曼楼咽下被良心啃噬的疼痛感,硬着头皮点点头,「对不起。」
「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他松了口气,随即满面歉然愧色,大掌轻轻地包覆住她的小手。「我是个有被害妄想症的自大狂,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怀疑起妳,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
她没有说话,只是泪光迷蒙地猛摇头。
曼楼觉得自己真的好坏好坏,她就像个歹心的巫婆,为了得到英俊善良的王子而不择手段。
她真的可以这样吗?以爱为名,却行诈骗之实?
老天,她真是糟糕透了。
她好想放声痛哭……
「妳愿意原谅我吗?」飞谚心痛地捧着她的小脸,深情又焦虑地端详着她的神色。「我真是个混蛋,害妳都被我吓到面无人色了。」
曼楼想开口,却忍不住哽咽,「你不是混蛋。」
她才是。
「我明明就是,妳不用再替我解释了。」他顿了顿,懊恼地道:「我怎么会怀疑妳呢?打从一开始我就像个色情狂般对妳念念不忘地纠缠,现在居然还恶劣到质疑妳的动机……」
他不断地自我鞭笞与检讨只会更加显露出他的高贵与善良,相形之下,她就变得更卑微低下丑陋。
「呃……我的脚又开始痛了。」她只得转移他的注意力,冷汗涔涔的苍白小脸根本不需要伪装就教人心疼。
「我的天,」飞谚急忙低头检查她的伤势。
她眼角噙着泪光,透过热雾紧紧凝视着他。
他是个多么棒的男人啊!
除了拥有高学历。雄厚的家世背景,也是社会上的风云人物,更是个不折不扣的A级先生外,他同时又坚强、果敢。风趣、善良,英俊,诚信可靠,而且有着极高的荣誉感。
他太正直了。
这么优秀出色的好男人居然会喜欢上她这个世纪大骗子?
「我一定会被雷劈的……」她喃喃低语,觉得更悲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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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雪,我真的没办法。」
这一个夜晚,曼楼捧着电话,柔肠寸断泪如雨下。
「怎么了?」炊雪在那头紧张得不得了,「发生了什么事?他对妳做了什么吗?」
「不,是我对他做了什么……」她呜咽着,面纸湿透了一张又一张,悲痛与眼泪却怎么也无法抑止。
「到底怎么了?妳为什么这么说?」炊雪在那头急得跳脚。
「我欺骗他。」她凄恻地道:「炊雪,这是不对的,从头到尾他都太无辜,根本不知道我是头披着羊皮的狼。」
「拜托,妳是狼?那我是什么?酷斯拉吗?」炊雪又是担忧又是好笑。「妳知道妳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就是想太多,而且还是为别人。勇于追求真爱有什么不对?就算用点诡计也无可厚非呀。」
「但这真的是爱吗?」她迷惘惶惑地问,「为了满足我个人的私欲,我找理由、找借口接近他,还骗他……」
「那么妳就开诚布公地告诉他,妳喜欢他,想追他,要嫁他呀!」炊雪大剌剌地道:「这可是他的荣幸哟。」
「我不能。」她的语气虚弱,「他会被我吓跑,而且他会怀疑我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爱上他?」
到最后绕了一大圈还不是得回到原点,就是她的「目的」。
「一见钟情啊,妹子。」炊雪露出甜甜的笑容,「我在见到岫青的第一眼,就知道我爱上他了,我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我羡慕你们。」她幽幽地叹息,眸光掠过一抹渴望和忧伤。「但是我和杨飞谚不一样。」
「曼楼,妳就是吃亏在性情太温和。太善良,也太多愁善感了。」炊雪劝道:「是因为书看得太多的缘故吗?妳如果太钻牛角尖,苦的都是自己啊。其实有些事情本质再简单不过了,只要妳放得开胸怀……」
「人的性格注定了命运,我也痛恨我为什么会是这样。」她摇摇头,心底酸甜苦涩纠结难分,弄得她头晕目眩。胸口闷悸。
也许她有潜在的心脏病却不自知,也或许她找错科也爱错人了,她应该到心脏外科请求换颗正面的、快乐的、积极的人工心脏,然后再加上计算机芯片,她就能够变得更加坚强了。
「妳听我说,现在重要的是什么都不要想,妳一定要相信自己和他是天生一对,相信自己一定能拥有幸福。」
曼楼沉默着,最后她终于下了决定。
「我想过了……」她咬紧下唇,觉得心碎裂成千千万万片。「我明天回台北。」
「什--么?」炊雪的尖叫声震耳欲聋。
「这是最好的结果,我知道妳们很关心我,也请妳们尊重我的决定。」她微弱沙哑地道,强忍着不让泪水彻底瓦解所有的自制。
要哭也不是这个时候,她知道炊雪会非常、非常担心。
也许她从一开始就错了!人要靠的是自己,怎么可以像寄生草般依赖着别人解决自己的问题?
她只要没有看书就会陷入莫名的恐慌,只要看见杨飞谚就觉心窝泛暖,这统统都是她自己必须去面对和处理的,和书没有干系,和杨飞谚更是如此。
他彻头彻尾是个无辜的第三者,倒了八辈子楣地被她给喜欢,崇拜上了。
但是现在她明白了,释放对他固执的迷恋与依赖,才能够真正释放她自己……以后就算她还是会因为没有书看,甚至不能再见到他就恐惧慌乱缺氧,她也要接受这就是她的体质和人生。
「曼楼,妳不要在冲动的时候作出任何的决定,妳要想想看妳盼望这天盼望了多久……」炊雪在电话那端苦口婆心的劝道。
「谢谢妳,我现在没事了,真的。」她吸吸鼻子,微微一笑。「妳放心吧。我回到台北再打给妳,我已经连续两晚没睡了,好累好累……我就先睡啰。」
「等等,妳再等一下……」
曼楼已经挂掉电话,并且关机,还拔掉了室内电话的插头。
好不容易作了决定,她要对自己狠一点,不再有任何回头的机会。
也千万别再想起他的黑眸,他的温柔,还有他笑起来灿烂而飞扬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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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是胆小鬼。
拖着一条微微碰触就痛得不得了的伤腿逃走更是高度困难的事,但是最艰难的还是离开他。
一想到以后永远再也见不到他,碰触不到他,不能听见他的笑语柔情,她心底涌上远比失去书本还要可怕的慌乱悸痛。
可是再不走,她会错错错……错到底。
曼楼困难地扶着楼梯扶手,小心翼翼地在拉着行李箱和移动伤脚间寻找平衡。
十一阶的楼梯,她足足走了十一分钟。
等到终于来到平坦地面时,她已是发也乱额也湿,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但是脚踝的肿痛还是不肯放过她,有越发剧痛的现象。
这样她真能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吗?
「花曼楼,现在不是背诵徐志摩诗集的时候。」她咬牙,努力地往门口移动,却在门口遇到了更大的困难。
她要怎么穿上鞋子?这两天她完全是赤着脚被他抱来抱去的,根本就忘了她的米色缎质淑女鞋。
一股彻底的绝望完全击倒了她,原本支撑着她的一口气瞬间消散无踪,整个人脱力地缓缓跌坐在地上。
好狼狈……
「花曼楼,妳究竟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的?」她沮丧痛楚地哽咽着,完全被打败了。
想办法呀,快,否则等他来弄早餐给她吃,一切就来不及了。
是这股动力让她振作起来,咬着牙抓过鞋子狠心往受伤的脚上套去……不妙,青肿疼痛的范围比她想象得大,鞋子套入时传来阵阵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