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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着她一边手肘的绿袖忙摇头,记起主子根本瞧不见,又忙道--

  「不成的,小姐双眼不方便,要是摔跤就不好了。其实小姐想找大爷,让咱儿去请大爷,知会一声,他肯定会来的,又何需如此麻烦?更何况小姐现不过去,大爷也还没回来,这一等,也不知要等到几时?」

  凤祥兰一手摸索着廊檐下的屋墙,静牵了牵唇,末了,仍是一叹。

  「无妨,反正我闲来无事,总能等到他的。他忙,我心里明白的……这几日连下豪雨,城外河道暴涨,开封虽暂无大碍,城外好几个村落却遭了殃,他和年家许多人都投入救灾当中,他忙,我是知道的。」

  绿袖唉唉地跺脚叹气。「都怪这老天爷,也不给人指条活路,水灾说发便发,闹得大伙儿鸡犬不宁的。」

  凤祥兰眼睫一眨,笑意忽地浓了,带趣地道:「呵,别担心,等我作主把妳许给了贵哥,妳日日与他相守,也就不怪老天爷啦。」

  「小姐,您、您您……瞧您说哪儿去啦?」她脸蛋倏地酡红。

  「我正安慰着妳呢。」凤祥兰在丫鬟的搀扶下,绕过一处转角,轻言再道:「妳的贵哥这些天也被调去城外救灾,早出晚归的,妳瞧不见他,自然怪起老天爷啦。」贵哥是「年家太极」的长工,和绿袖两人情投意合。

  「小姐呀--您、您您……还说是主子呢,哪有这般教人出糗的?」

  凤祥兰笑音愉悦,一会儿才止歇。

  两人绕过另一处转角后,她忽地顿住脚步,启唇又道--

  「好啦,永劲的寝房便在前头,我自个儿去可以的。妳帮我瞧瞧香吟去,她肚子越来越大,说不准这几天便要临盆,妳过去探望她,问她还缺些什么,咱们再来帮她准备。」香吟丫头两年前与年家的掌杓大厨毛二哥成了亲,去年产下一子,今年又要添个胖娃娃。

  绿袖明白主子双目虽瞎,但懂得在心中暗算步伐和转角次数,知道大爷的寝房便在前头,也就不足为奇,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那好吧,小姐您就先在大爷这儿坐会儿,咱儿瞧瞧香吟去,陪她说些话,一会儿再过来。对了,要不要咱儿先到厨房冲壶香片,端几色糕点过来?」

  凤祥兰笑叹。「不必了,妳去吧,倒是记得向厨房要盘雪花糕,香吟爱吃那玩意儿。嗯……对啦,还有……待会儿若是听闻永劲回来了,妳便请毛二哥下碗馄饨面,再切一盘卤牛肉、蒸两个馒头、温四两酒,给永劲送过来,他肯定肚饿的。」

  「哇啊!小姐,您最关心的就是大爷啦。」

  她啼笑皆非。「胡说,我谁都关心。」

  绿袖不以为然地皱皱俏鼻,又吐吐香舌,还道主子全然不知。

  「还扮鬼脸?别以为我猜不到!」凤祥兰笑骂了句。

  「啊?!呃……呵呵……走啦、走啦,咱儿忙去啦,小姐别太想绿袖呀……」脚步咚咚咚地跑远了。

  终于,好不容易把对她关心过度的丫鬟请走,纵然此时四下无人,凤祥兰仍摸索着墙举步向前。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道理她一向懂得。

  来到年永劲房门前,她推门而进,房中有着熟悉而夹冽的男性气味,她抿唇悄笑,跟着推开两扇木窗,让金秋午后的薄光溜进寝房中。

  连日来暴雨肆虐,今日难得收了势,她借着清光仔细地打量周遭摆设--

  简单的隔局,简朴的物具,这房间她已有一段时日不曾入内,即便进来,也是在他百般不愿、万分不豫的情况下,而在他面前,她「双目失明」,又如何能明目张胆地瞧清一切?

  床上未放软榻,枕头是原木所刻,未套软垫,一张薄被收拾得十分整齐,上头却随意丢着一件郁蓝色的袍子。

  她坐在硬邦邦的木床上,顺手取来耶件蓝袍,在左腋处寻到一处裂缝。

  「年家太极」毕竟与寻常的大户人家不同,不论男女,各房子弟的生活起居全赖自己打点,府里的仆役和少数几名丫鬟各有所司,真正当了贴身丫鬟的,便只有绿袖和香吟两个。

  所以袍上的这道口子,也得他亲自缝补了……纤指抚着那衣布,凤祥兰方寸微紧,想他总教一堆杂务缠得分身乏术,几年前三伯伯真拋下掌门之位,带着三伯母遨游四处,族中的重担一下子全压在他肩头,把他当年远行的梦狠狠牵制了……

  她该要欢喜的,毕竟,这事态全然按着她的想象行进。

  终究,他没将她拋在开封,她抓准了他浓重的责任感,或者,也利用了他不易外显的怜惜,她是该欢喜,却忍不住心疼,他忙着照顾旁人,有谁能反过来照顾他?又有谁能怜惜他心中的孤寂?

  她是个自私的姑娘。但,就请原谅她一回吧,这一切的一切,她总要斟酌出一个美满的结尾。

  踢开缎面绣花鞋,她弓起腿,整个纤身缩进床角,隐在一旁收拢束起的床帷后,将男子长袍搁在膝上,她粉颊轻贴,鼻尖净是他的气味,一时间,眸中竟有些泛热。

  静坐了许久,她眼睫忽地一睁,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已到门口。

  她刚探出半边脸容,便瞧见年永劲背对着她,立在角落的脸盆架前,双手动作迅捷,已将身上那件沾着不少黄土的袍子脱去,还将里头的中衣也一并解开,包做一团,丢在一只空木盆里。

  心跳得有些急,一股热气漫上香颊,她却仍紧盯着他肌理分明的宽背,一身古铜肤色美得教人心悸,他不仅五官像母亲多些,也遗传到胡人健美的麦肤,教她好难移开视线。

  倏地,他背脊紧绷,意识到那不寻常的注视,他迅速回首,在瞥见床帷后那半张小脸时,肃杀面容瞬间怔然。

  「妳……妳在这儿做什么?」他赤裸着胸膛,下半身也仅着一条衬裤,立即要拾起脏衣裹身,动作一顿,记起那两道眸光虽清澈如许,却是瞧不见的,脸上的线条这才缓和了些。

  别脸红呵……凤祥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稳住乱窜的气息,手指暗扯着膝上的蓝袍,都快教她扯破了,菱唇犹记得浮出笑来--

  「永劲,你回来啦。」

  「我问妳,妳在这里做什么?绿袖呢?」还整个人窝在他床上?抓着他的蓝袍?他语气不佳,瞪着她,彷佛她的举动有多么惊世骇俗。

  「喔……」她微憨地点了点头,一副经他提点、这会儿终于记起来此所为何事的模样。「我有事同你谈,又不知你几时回府,便要绿袖陪我过来,我自个儿等你,让绿袖忙别的事去了。」

  年永劲一对眼锐利得宛如夜猎的豹,瞬也不瞬。

  今年春,朝廷派来的河官尚在对纸谈兵,拟定有效的治河之法;一入秋,暴雨便急急而来,城外河道暴涨,冲毁无数农田村舍,如今所能做的,也仅是尽微薄之力,帮忙安顿无家可归的灾民,利用难得的晴日将河道清淤通塞,赶筑堤防,并知会下游地段的官民严防洪水。

  他今日在湍急河中站立许久,尽管内劲丰沛,那急流却如脱缰野马,一波波击在腰间、腿上,甚至深至胸口,即便有再强的劲力也要耗竭。现下他又脏又累,既饿又渴,哪有工夫与她谈话?

  「妳想谈什么?」他仍是问出口,不明白自己为何道不出拒绝的言语。

  沉着脸,他暗自诅咒了声,抄起架上一块净布,丢进脸盆中浸湿、拧干,径自洗脸、擦身。

  她不该偷瞄他的,这……这实在太危险。凤祥兰芳心轻颤。

  那宽肩上还留有一道疤,是那一年他为她挡在门前,教东瀛长刀划下的痕迹,而那一道痕迹,同样也留在她心房,为他隐隐疼痛。

  她眸光幽柔,难以转移,男子背部的线条好美,充满力量,随着他擦拭的动作,背肌极有条理又极有韵律地牵扯着,同样扯动着她的胸口,让她心跳漏了好几拍。

  「……、永、永劲……」糟,怎地口干舌燥?!

  她连忙闭起眼睫,小手轻握成拳抵在唇下,假咳了咳,待抬起脸容一瞧,吓得她险些破功。那半身裸男无声无息来到她面前,块垒分明的古铜腹肌正对住她的眸,又是一幅教人口干舌燥,心音乱窜的景象。

  幸得年永劲这会儿没仔细端倪她的神态,抓下挂在墙上的薄披风披在她肩上,动作称不上温柔,语气一贯冷峻--

  「入秋,又连日大雨,妳自个儿就不会穿暖些吗?」

  「我、我我……」凤祥兰有些犯晕,深吸了口气,却嗅进更多属于他的气息,胸臆间满满的男性清冽味儿。她颊发红晕,头更晕了。

  「有话就快说。」然后滚回自己的院落去。年永劲转头抓起脸盆里的布,继续擦澡,使了好大的劲儿,把古铜肌肤擦出一道道殷红。

  他生气了,唉……他总爱板着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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