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罪之有?」
不过就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男人跟女人,有必要扣上那么大的帽子吗?
「门不当、户不对,你配不上大小姐。」
「我们……你不会懂的。」多说无益。
猛地,他拉开与萧炎的距离,倒退至另一座小丘,倏然扬言,「我对权谋厮杀毫无兴趣,今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你夺你的天下,我过我安稳的生活,互不妨碍。」
他已经随手利用山丘的地形设下树阵,奇数为短,复数为长,平仄之间隐藏小巧变化,就像脑筋急转弯,困住对方短暂时间,但求拖延对方些许时候藉以寻求庇护或安全。
萧炎发现不对想要趋前,却不知道被打哪来的迷雾困在中间。该死!刚刚明明一片风晴静好,哪来的浓雾迷眼?!
「你哪学来的奇门遁甲,我居然不知道!」他嘶叫。奇门遁甲可夺天下,关系国家安危,辅佐帝王之学啊!
他以为小环阵就是他的底限。
「你也不曾提过你的野心。」
「男人没有野心哪称得上是男人。」他认为程门笑不过是个胸无大志的男人,有他在可以衬托得他更加不凡,哪知道他明里一只羊,暗里一头狼,看似好欺负的人其实比谁都棘手!
程门笑利用最短的时间跑回屋子喊醒阎金玉。
「萧炎来了!」
她虽然被匆忙喊起来神情却是无比清醒,穿上鞋,掀开枕头抓起早就准备好的包袱用力揽在怀中。
程门笑不舍的轻触她的颊,「跟我来!」
「嗯。」
匆匆往后门去,「妳等我一下。」
阎金玉听话的等待。
片刻,程门笑从谷仓费力的推出一只大鸢鸟。
「这是……」她没见过。
「骑上去,它会带妳到安全的地方。」今日有西风贯穿山岳,借助风力飞行,她又是女子,身轻,可达几十里外不成问题。
追兵就算想追,一时半刻也到不了。
「你也一起上来!」
「鸢鸟只能承载一个人。」祖师爷发明的飞行木鸢,又经师傅改良过,到他手中即使绞尽脑汁减少木料也只能一人乘坐。
「你不走我也不走!」
「听话。」
「我不听!你不走,我也不走!」阎金玉眼中蓄泪捂着耳朵直摇头。
两人还在争执不下,杵在门边很久的善咏可看不下去了。
「你们两个推来推去要推到什么时候,我长眼睛没看过争着要去赴死的人。」他的世界不是这样的……
程门笑抱住阎金玉,软言哄她。「妳先走,我会追上妳,不会让妳一个人孤零零的。」
阎金玉仍旧把头摇得像波浪鼓。
「外面那家伙反正是要抓人回去交差,我去好了。」
什么?!两人同时回头干瞪善咏。
程门笑眼珠一转,「我怎么没想到你……」
「欸,我开玩笑的。」要赞成也别这么快,稍微迟疑下也好安慰他的心。
「就你去吧!」他怎么没想到这么恰当的人选!
此时,外面传来萧炎暸亮的喊话,「程门笑,半炷香的时间……不,你立刻给我出来,要是你不出来,别怪我不顾往日情面要杀进去了!」
随手安下的树阵果然困不了萧炎。
程门笑望向阎金玉。
「妳真的不走?」
「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
又是这老答案。
「这样大家都会走不了……」
「要死一起死!」
拉着她的小手,他的声音坚定如金石。
「我不会让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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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已毁。
萧炎带领的弓箭手蓄势待发。
而他,发冠失,紫裘掉,状况比起之前更为狼狈。
他咬牙切齿,把程门笑的名字当食物咀嚼,咬得腮帮子发酸,不管是阎大小姐或姓程的,这两人,他都要,鱼儿一只都不能少!
等呀等的,草屋内一无动静,
什么冷静自持,什么风度优雅,耐性完全告罄之前……木板门呀地打开,施施走出一个人。
「你是谁?」萧炎狂吠。
「啧啧啧,弓箭手啊,阎丞相好大手笔,找女儿又不是造反,这么大阵仗想吓光人啊。」善咏掏掏耳朵,一副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底的睥睨。
「你究竟是何方人物?」
「我不是人物,只是倒霉的替死鬼。」要砍要杀要抓一声令下就好,哪来那么多问题。
「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你跟阎瑟不也是同路的?」掏完耳朵,这会换抠着指甲玩了。
他压根不把萧炎放在眼里。
他成功的惹恼了对方,萧炎长手一挥,羽箭齐发!
剑鞘落地,剑虹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剑气砸进每个人的眼中。
善咏快意大笑,一把剑使得密不透风,一式九剑,挥掉迎面而来的箭雨。
他在箭雨中穿梭,宛如蛟龙翻腾,同时间,全无动静的茅草屋顶忽有一物急速冲上云霄,下面的人齐齐看见是只巨大的木鸢,它肚腹处似乎有两个人影相依偎,瞬间,没入晴朗的秋空。
「萧爷,他们跑了!」
「是调虎离山啊!」
「那是什么鬼东西,居然能飞向天空?」
「烟花吗?」
「你猪头啊,天下哪来那么大的冲天炮!」
所有人的目光完全被吸引了,再精锐的部队也抵不过人性的好奇心。
萧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中计,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奉陪了,这剑好重,胳臂又要酸痛好几天,真讨厌呢。」善咏甩着胳臂,又恢复一贯的嘻皮笑脸了。
他本来想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走掉。
至于好久才回过神来的萧炎,「想走?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来人,拿下他!」
重要的人跑了,空手回去交差会死得很难看,替死鬼是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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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过去,院子只剩下凌乱的脚印。
风飕飕,几步可以走遍的茅屋乱箭射成真正的蜂窝,除此之外,心有不甘的萧炎临走前更是派人进来乱搜一通,捣碎的家具散落一地,这气出得严重了。
紧邻的小谷仓几乎被夷为平地。
仅可藏住一个半大人的酒窖口在很久以后被掀开了条缝,披泻下来的麦杆子是最天然的掩护。
程门笑跟阎金玉就躲在这,至于飞走的木鸢上一个人也没有。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四下无人,他搂着缩成小虾米的阎金玉,声音力持平稳。「人都走了,我们出去吧。」
「都走了?」从头到尾程门笑一直将她拥在怀中,还在她敏感的耳旁吹气,试图让她分心,但是那些士兵的刀剑近在咫尺,剑尖好几次都差点刺中他们,那惊险直到人走光,精神放松才结实的感觉到手脚冰冷、唇白脸慌。
「没事、没事,过去了。」她的手仍旧攀着他的,程门笑心疼的轻拍她的背。
她稳稳的站定,这才发现一枝箭就钉在他的肩胛处。
「你……」
「只是箭头,拔起来就无妨了。」他说得轻松。
她掩嘴,不让情况更为混乱。「我们去找大夫。」
程门笑蹲下一腿。「不必,把箭头拔起来就可以了。」
「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要是去找大夫马上就会暴露行踪,妳帮我拔起来。」由于箭镞在肩胛的最下方,差不到一寸的距离就是龙骨,力道要有个不对,倒钩的箭镞就会留在体内。
所以,他需要阎金玉帮忙。
「好,我来拔!」
咽下心中所有的恐惧,他是为了保护她才中箭的,她不能在这时候背弃他,不管有多么的害怕。
在裙子上擦了擦手,明知这样无济于事,却是心安法子。
绕到程门笑身后……
他眼色深沉。
他就是知道,知道她的刚柔并济。
她不只有容貌出色而已,遇到事情,她就能立马收拾起小女儿姿态化为能倚靠的助手。
阎金玉下手将利箭拔了出来,顺势带出来的鲜血喷了她一头一脸,她胡乱抹掉。
那热红是从她夫君身上冒出来的,掏出从不离身的帕子捂住伤口,然后飞快的解下腰带缠住他。
然而,血势依然汹涌。
折腾下来,她脸色更白,也担心,怔怔看着腰带很快被染红,
怎么办?
程门笑闭着的眼直到感觉俏人影来到他面前才睁开。
「相公。」
「谢谢娘子。」
她盘腿坐下。「你的伤口要上药。」
他瞅了她一眼,眼中有着似笑非笑的温柔。「我相信娘子找草药的能力,不过药材里头不会再放奇怪的东西了吧?」
她意会过来,忍不住娇嗔。「你想到哪去!」
「我不过实话实说嘛。」
「你的伤……」她还是担心。
「只是劫数,总是要应劫的。」他再淡然不过。
「既然你算得出来自己要历劫,为什么不逃?」
「傻娘子,劫厄就是劫厄,轮回中早就注定了。」
「如果可以,我宁可替你受这苦。」
「劫难过去,搞不好我可以长命百岁,妳不希望我活得很老吗?」
「你还有心情说笑?」是为了安慰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