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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来!」好像有声音从远处传来,她很累不想听,然而,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触了她的手,她被扯着走。

  她挣扎了下,对方无动于衷。

  被动的看着对方的后脑勺,还有飘逸的身子骨,那么强悍不容错认的手劲居然是来自那个书生。

  认出他是谁,她不挣了,放下心让他拉着走。

  庞宅大院多得是人烟稀少的角落,他避开仆人平常习惯的走道,净往不易碰上人的冷门小路拐。

  一个是心有千千结,一个只想将她带离开那块充满不善的地方。

  一到僻静的所在,程门笑就放开她的手。

  男女授受不亲,刚才只是从权。

  「是你……」

  书生。

  「我来帮忙抬棺。」

  对喔,她忘记他只是个下等食客,跟奴才的身分没多大差别,食客平常只管吃喝,家中有事,便要报恩,帮忙抬棺也算报恩的一种吧。

  能屈能伸,也许他将来会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也说不定!

  「小娴尸骨未寒……」这么快入土,根本是连吉时都没看。

  程门笑瞧了她略带憔悴的脸色。也不过几个时辰以前,她两颊生晕对他报以动人心扉的微笑,回见却僵硬如死、面无血色,摇摇欲坠的样子像是很多天都没睡好。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西苑发呆了多久,久到所有经过的人对她含着薄泪,像一碰就碎的小可怜模样的美色起了觊觎心。

  他没办法不管她。

  她柔弱似春柳,梨花带水,足以招来一堆自认铁汉柔情。

  「妳最好别让大人知道妳来过这里……七小姐这么激烈的抗议手段让大人下不了台,他很生气,忙着去安抚节郡王。」

  真的没办法了,她可以对谁生气,以为一死就可以解决事情的妹妹?还是永远没把她们这些女儿放在眼底的父亲?还是让无能为力压抑得快要窒息的她?

  阎府中死了人,沸沸扬扬,只得两日。

  阎丞相下令封嘴,就当从来没发生过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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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他啊。

  程门笑。

  名册造得精致,地址、籍贯、家有几口人,入府后住在哪个院落,连画像也临摹得有三分像。

  见过两次面,没看过他脸上有一丁点类似笑容的东西。

  这名,取得很反讽啊。

  「小姐,这男人是谁,看起来营养不好欸。」

  「是啊,他看起来就是一副瘦巴巴的模样。」

  「小姐不会是喜欢这一型的男人吧?」

  「不一定唷。」

  「小姐,妳别跟答应我开玩笑了。」

  「我正经得很!」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萧公子不好吗?他对小姐的殷勤让大家好生羡慕呢。」

  「他的事要妳来说?!」马上翻脸。

  答应扁扁嘴,小姐对萧公子还真不是普通的讨厌。

  老爷门客里,萧炎是府中的红人,家财万贯、人才一流,府内外大小事一把抓,献策应对、八面玲珑,想与他攀亲交好的人不凡几希,这样万中选一的家世在小姐眼中却不值一文钱。

  阎金玉可管不了答应脑袋里的东西,她细细斟酌过了,美得令人屏息的眉毛微微皱起,想起了一件事。

  「答应。」

  「小姐,答应在。」

  「翠蓝柜子下有个盒子是给妳的,哪天我不在了,就去取出来看,然后有多远走多远。」她的卖身契还有两枚大元宝,应该足够当她回家的盘缠了……或者,替自己去找户好人家。

  「小姐……妳别吓我。」

  「妳的胆子有那么小吗?」睇她,阎金玉露出狡狯表情。

  「真要说……小姐,答应的胆子绝对没您的大。」天地良心,肺腑之言。

  阎金玉转回灵动的水眸,白了她的侍女一眼,「妳还不算太笨,总是有些明白我的。」

  可也仅仅于此。

  这世间,有谁能明白她?明白她内心那块角落……

  拉拢了下累赘的长裙,离开圆凳,飘垂在腰际的长发摇摇晃晃,跟着她婀娜的脚步晃出小楼。

  她也不管外头的雨斜往屋里飘,这一出去准会弄得鞋袜都湿。

  「外面下雨啊小姐!」答应丢下扇子,赶紧随着小姐往外走,手忙脚乱的想找看看有什么遮掩物,返过头来却见阎金玉眉带轻愁的眺着远方……

  说真格的,好在她也是女生,小姐的容貌看得再习惯偶尔还是会被她出尘的表情给骇到,她都这样了,更何况见到小姐的男子口水流得有多严重了。

  「小姐……」

  「妳的口水滴出来了。」阎金玉回眸。

  「啊……」

  「骗妳的。」

  手忙脚乱的答应涨红脸,握紧拳头。小姐就是以欺负她为乐……

  「小姐心里头想什么可以告诉答应吗?」

  「妳不会有兴趣做我肚子里的虫。」

  「人家关心小姐……」

  阎金玉挑挑眉,跟丫鬟争论这种事也太无聊了。说到底,是她把答应宠坏了。

  「小姐,这些年答应用心的伺候妳……好啦、好啦,我也有偷懒的地方,但我可是妳的贴身侍女,妳去了别的地方又是堂堂阎相府的千金,没有陪嫁说不过去啦,妳带着我,我可是很有用的。」为了表示她的「有用」,她拉起袖子露出白白的手肘,不惜牺牲色相,表示她大小活都能干。

  比起其它伺候小姐的婢女们,她跟小姐算亲近的吧,那些丫头们小姐常常连叫也懒得叫,连名字都分不明白。

  再说,没了小姐在的府邸,她留着也没意思……好吧,她承认,这座侯门除了小姐,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不把奴才当人的妖魔鬼怪。

  「我有说要嫁人吗?」

  啊,又呆了。

  「我就是觉得妳吵。」

  不想说的是……一个穷书生,大概一下子难养活两张嘴。

  「小姐这样说太伤人了。」她孩子气的嘟嘴,用来献宝的胳臂跟肩膀一起垮了下去。

  盯着小姐亮泽度一流的发尾,忽而感觉自己的小辫子被拉了拉。

  「好啦,俏答应,我今天还未跟阿爹请安呢。」

  灌了米汤,答应有再多的气也烟消云散。

  人长得俊说什么都叫人气不下去……然而叫人气的也是这点……

  阎金玉清澈的翦水双瞳忽望定前方,恢复一贯迷死人的嗓音,「快去帮我打伞来,我要杭州油纸伞,绘有柳岸莺啼的那把!」

  不找点事给她忙肯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看着阎金玉慧黠的眼……啊,她答应用脑袋瓜子发誓,她一辈子都无法弄清楚她家小姐的思考纹路。

  啊,不想、不想了,还是拿伞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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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是虚荣的,子女的长相虽然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捏塑,但是面皮要是生得俊俏,模样好看,自然偏心几分。

  阎金玉也知道自己跟阿爹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只要在阎府当差的人都晓得阎瑟对大小姐的偏心。

  他把女儿当镜子看--顾影自怜里能瞧见自己年少时的轻狂风骚和无以伦比的花容月貌。

  这女儿……非常能愉悦他的心情。

  既然对美的物品特别执着,吃穿不用说,凡事要最好的,人美,挑妻妾情人当然也以赏心悦目为前提,变态的是想来投效他,一展抱负的门下子弟也挑颐眼的宠爱。

  畸形吗?

  除非你不想要脑袋了,大家心知肚明,不管在哪个年代,有张讨喜的脸蛋就是无敌万能的通行证。

  阎金玉在大厅等了一刻钟,阎瑟叫人传话说他晏起,问安免了。

  这是常有的事,阿爹个把月里总有十天半个月跟女子厮混。

  天子不见得能唤得动她阿爹,日上三竿能把父亲留在床第的,肯定他又纳了新欢。

  问了来传话的人,果然,一名青楼艳妓,昨夜成了他的入幕之宾。

  她木然的离开大厅。

  说不出来自己对父亲的感情是深是浅,是浓或淡,十几年的父女关系,虽然她不会因为父亲好色就看不起他,也不会因为父亲身居高位就觉得他了不起;心中无可奈何的是……算算,她有几个月没见着阿爹了?

  往常,父亲高兴的时候会把她叫出来献宝一番,要忙于别的事务,十天半个月不闻不问也是有的,索求他关心的人太多了,有时候也不一定轮得到她这女儿。

  回廊外透过雨丝看得见飞檐重重,层层迭迭的楼里都是心事。

  这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想念一具纤瘦、摸起来一点硬肉也没有的身体。

  没有知会答应,她穿过参差金碧里的楼台,如图画的舒卷烟霞,来到西宁院。

  相较于人声鼎沸的院落,这里安静得不可思议。

  大多数想有表现的食客,拚了命都往主屋附近的宅院挤,就算掏出私房钱收买管理住宿的管家也时有听闻。

  住西宁院,那等于是自绝于飞黄腾达。

  朴素简陋的小房、小院、小径,什么都是小小的。

  然而,他就在那,一张湘竹长椅,散着发、阖着眼,竟是听雨听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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