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言情小说 > 情澜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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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咦、耶……呵、呵……、水澜师傅,您、您您早哇!」

  「您也早。」年永澜沉静回答。他仍是一身浅青素衫,头发完全束起,整个人清雅洁净,可就是神情不对,隐隐的,眉宇间正凝生一团风暴。

  大伙儿似乎也感受到气氛的诡谲,你瞧着我,我瞅着你,眼珠子溜来溜去,没谁敢出声,只除了那个打定主意赖他到底的俏姑娘--

  「年永澜,你今儿个来得好迟,太阳都爬到凉亭顶端啦。」她蹦蹦跳跳来到他面前,尽管教他过于冷肃的表情吓着,可唇一咧,依旧笑得青春可喜。

  她不怕。不管他再如何装酷、摆冷淡、对她不假辞色,她都要撑到底。

  这回是真的,她心知肚明。

  年永澜神俊的眼瞳微微侧开,偏不去瞧她,抿着薄唇,径自走到最前头。

  守福跟在他身后,越过姚娇娇时,还回头对她扮鬼脸。姚娇娇当然不会示弱,立时扮个更丑的回敬过去。

  站定位,年永澜转过身来环视众人,目光故意掠过那俏脸姑娘,他肃着脸,声音略沉,在广场中清晰旋绕--

  「今日有一套太极散手想与各位切磋,这路套法可补推手之不足,要诀仅四句,沾黏连随、舍己从人、内劲化发、绵绵不断。」声微顿,青袖拂衫,他沉肩拔背地摆出姿态,简单比画--

  「这套散手练习方式甚多,共八十八式,可用掌、用拳、用腕、用肘,或用肩、用腰、用胯、用膝、用足,共九节,节节可发劲,每招手法相互连贯,千变万化,奥妙无穷。」讲解到此,他朝守福颔首示意。

  那小少年伶俐地跳了出来,已摆好架式,有些兴奋过头地嚷道:「咱儿出手攻击,永澜少爷会用太极散手应对,给各位做个示范。」

  「等等!」娇声响亮,姚娇娇不甘受冷落,硬是凑到前头,美眸直勾勾瞅着那张残容。「光是看,我、我看不明白,若要示范,你干脆拿我顶替,顺道教我。」

  年永澜双目微瞇,蓦地,心口涌出些许灼怒。

  她定要搅和,搅得他头晕目眩,一切都乱了套,这才甘心吗?

  当日在西北湖,他是神志不清了,才一古脑儿将那些事说出,带着自己也不明白的恶意,冲着她,也冲着自己,满心以为能拧碎展现在那张小脸上教人窒息的、心悸的、烦躁的风采,教她厌恶着、鄙视着,而他,便也能毅然决然把这恼人的姑娘拋诸脑后。

  可这一步下去,他浑身泥泞,竟越陷越深。

  试图压抑,结果是惨不忍睹,那些现实里不敢深触的,在梦中找到出口,便肆无忌惮了。

  于是,他梦见她,不断地梦见她,梦中百般情境,她容颜一如春花,时而笑、时而瞋、时而恼、时而悲……她眼眶通红,骂他是丑八怪、没人爱……却又流着两行泪,说她不想将他出让,不允许别的姑娘对他以身相许,因为她是真喜爱他……她是真喜爱他……

  这一幕幕的梦已搅得他心魂大乱。

  此时,他凝着脸末及出声,守福已在旁跳得跟泼猴似的,直扯着嗓子--

  「妳想得美,要顶替咱儿,妳还差得远咧!妳、妳妳招式懂得没咱儿多,架式摆得没咱儿好看,临场反应又没咱儿俐落灵巧,妳想同咱儿争,老鼠洞都没有……」

  「守福,你退下。」

  「……妳才来个把月,咱儿跟在永澜少爷身边都三年啦,妳算哪根葱、哪根蒜啊?」守福双手扠在腰上,胸一挺,嚷得正兴头上。

  「守福。」年永澜沉声又唤,命令意味陡浓,「退下。」

  「唔……」摸摸鼻子,小少年垮着脸,哀怨至极地拖着脚步退开。

  姚娇娇少不了得意地扬起下巴,在接触到年永澜目光的一剎那,心脏轻抽,脸颊发热,他眸底的阴郁和冷峻已确实传达心绪,她不禁悄悄叹气,知道他教她给惹恼了。

  不怕。

  反正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说她赌气的坏毛病又犯了也行,宁愿他气她、恼她、怨她,也不要他冷淡着一张脸,将她推得远远的,不理不睬。

  察觉气氛不太对,孙婆婆扯了扯姚娇娇的衣角,笑着打圆场--

  「哎呀,妳这丫头真是的,人家守福是永澜师傅一手调软出来的,妳凑啥热闹?别争、别争--」

  姚娇娇头一甩,发倔了。「我也是他一手调数的,怎可厚此薄彼?」

  在旁的众家乡亲忍不住翻白眼,有的拍额,有的摇头大叹,更有几个想上前把她架到一旁了事。有眼睛的人都瞧见啦,今天永澜师傅诡怪得很,头上似乎顶着一把无名火,她还不懂安分?

  「妳说得没错,怎可厚此薄彼,今日便请姚姑娘试练。」年永澜做了个简单手势,众人随即腾出空间。

  以往每试新招,大伙儿肯定是瞪大眼睛,兴奋无比,可今儿个有些变质,人人惴惴不安。

  距他约三步之遥,姚娇娇挺立着,雪白衣衫搭着绣花坎肩,红巾腰带尚留半截随风飘扬,芙颊融融,娇俏可爱,她瞬也不瞬地看着他,全没将他的冷漠放在心上。

  「我真打啦,你可小心了。」说着,她抡拳挥去,是以前姚家一位护院教她八拳法。

  那圆润的小拳头打算中宫直取,离他前襟尚差三吋,年永澜身微侧,左手忽地按住她的腕往前一扯,教她平衡顿失--

  「第十九式,右打虎。」他右足随势提起,拐带她左边脚跟,右笔直击她左腋,跟着左手一放,姚娇娇飞了出去。

  「哇啊--」伴随惊呼,她往后咚咚咚连滚三个跟头才歇势,被他击中之处不挺疼,却又热又麻,跌得着实狼狈。

  唔,瞧来他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她不好过了。不怕、不怕,比谁硬脾气,她姚娇娇还没输过。

  吁出口气,她七手八脚爬了起来,见大伙儿的目光全在她身上,连守福也瞠目结舌,她红着脸咧嘴一笑,毫不在意,硬是走回年永澜面前。

  「再来!」她娇喝一声,双手成爪,亦是跟着姚家一位武师学的五禽拳。

  见她扑来,年永澜瞬间反应,双袖格挡她的两爪同时分开,右足提起,腰腿微沉,足心忽地蹬中她的肚腹。

  「哇啊--」惊呼中,又是咚咚咚三个跟头。

  跟着,她伏在地上动也没动,因他腿上的绵劲似乎渗进肚腹,热得难受。

  「姚……姚……妳还好吧?」不知谁在问她。

  「呼--好、好得很。」她咬牙嚷了声,硬是提气撑起身子,拍掉小脸和衣衫上的尘灰,将几缕散发塞在耳后,拖着脚步又站到年永澜面前。

  不怕、不怕,有本事,他就打死她好啦,反正她缠定他、要定他了。

  「刚才那招叫什么?」她努力压不想去摀住肚子的冲动,瞪着他。

  年永澜被她怎么一嚷,终于拉回意识,见她娇容蒙尘,袖口和膝盖都擦破了,隐约渗出血点,他方寸陡紧,神情十分难看。

  「第二十三式,双分蹬脚。」声音冷峻,也不知恼她,抑或是气自己多些。

  姚娇娇双手扠在腰上,提了口气。

  「好,这招不错,我记住啦,看脚--」她猛地突袭,藕臂大展,左腿蹬出,竟是年家太极里的白鹤亮翅。

  年永澜挑眉,上身向后略退,左足对左足,将她蹬出的脚给压下。

  她大开的两只臂膀忽然来了招双风灌耳,刚挥至他肩处,他身一侧,双掌压住她右臂旋了半圈,绵劲陡发,义把她整个人震飞出去。

  「哇啊--」

  这会儿,众人叫得比她还响亮,就见她飞出去,重重跌到地上,似乎撞到后脑勺了,皱着一张小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年永澜愣在当场,明明未耗损多少气力,胸口却高低起伏着,既闷又痛。

  他在干什么?拿她泄愤吗?他真如此气她、恨她吗?

  果真这般,在四肢百骸乱窜的灼火到底为何?左胸的鼓动又因何一抽、一抽的,净是针刺般的疼痛?

  这一方,姚娇娇勉强撑坐起来。

  眨了眨眼,她头很晕,有些想吐。

  唔……不怕、不怕,她打过他、骂过他,现下受他几拳、几脚也是应该,当是给他赔罪好了,一来一往,磨了他心里的怒气,也就扯平。

  咬苦牙,她正想站起,一旁人群传出声音,是孙婆婆--

  「永澜师傅,您、您唉……这不过分了吗?」

  此刻,守福猛地合起半开的嘴,终是回过神来。「永澜少爷,若您是要这样试练的话,呃……先让咱、咱儿写份遗书吧。」

  赵家大叔也道:「说是示范罢了,以往对打也都点到即止,永澜师傅,今儿个实在是……嗯……有点过火啦。」

  一名老伯皱眉摇头。「唉唉,共八十八式耶,等二式练完,咱儿瞧姚家姑娘九成九要被摔个稀巴烂。唉唉唉,咱儿也不是替她说话,只是……只是……唉,没必要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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