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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初静只觉肩上的箭袋一紧,整个人被一股蛮力往后扯,也幸亏她经年运动,身子十分灵活,外力一来,一个鹞子翻身,优美的和对方形成对峙的局面。

  他很高,一袭乱中有序的褐发,眼、眉、鼻、唇和深邃的轮廓挟带著淡淡的混血味道,栗色的皮肤下是皮衣、劲裤、大头鞋。

  他叼著烟的唇动了动,“你哑了?”

  任初静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莫名地承受了来自对方的冷言冷语。

  她约略看他一眼。丰采四溢的男人说话都这般苛刻吗?她无心探究,只是他的话抹去了她心中方才的一丝歉意。“放手。”

  男人咬住尚未点著的烟,“凭什么?”

  “无聊,”她平静的眉勾勒起微愠,他凭什么以为她该解释?

  “道歉!要不然就留下你的箭袋。”他并不是很经心,像百般无聊地戏弄小狗小猫,那吊儿郎当样很明白的表现在慵懒的肢体语言裹。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楣,连喝水也塞牙缝,一群阴魂不散的讨债鬼没甩掉,现在,又碰上一个有理说不清的痞子。

  “我不想伤你,再不放手……”她眼角瞟见已经赶上的一群人。“被膛进混水裹别怨谁。”

  任初静无暇探看男人的反应,她被一排肉墙似的大汉给包围住了。

  在路灯下,他们的出现如同贴著「闲人勿近”的标志,人行道上的路人很明哲保身的全闪开了。

  任初静旋足面对凶神恶煞,她并非存心要保护那男子,但她向来是非分明,他们的不愉快可以秋后再算帐,但先前的那团乱七八糟是她自己的,她不想把任何不相干的人拖下水。

  男人盯著她的举动没有任何表示,但看似无所谓的黑瞳却闪过一点星芒。

  ——有点味儿噢!

  阿龙一脸狰狞的站在任初静面前。“小鬼,你害我们弟兄跑遍整个台北,这笔帐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你觉悟吧!”

  任初静垂下眼睑,音调持平,“前提在于你是不是有贯彻狠话的能耐。”

  她从来不妄想世界上有所谓的‘拔刀相助’这种事,并非她偏激,而是习惯独来独往的她,压根没想到可以求助别人,因此在对待这些人的时候,完全是全力以赴的。

  “小鬼,给你两块夹板就开起棺材店来了,我阿龙想要扁你就像捏死蚂蚁一样,你嚣张什么?!”他气坏了,没见过有人像她那么不上道的,硬碰硬之外还冷漠得教人气馁,该理直气壮的人不是他吗?!该死。

  “要不你就全上来,不要啰哩叭嗦的。”她为什么要被这群痞子追著跑?

  “好,你有种,我阿龙不相信治不了你这么个发育不全的小鬼头!”

  任初静抿起唇,这回,连鄙视都省略了。

  “上!”

  任初静索性把包包丢给身旁存心打算旁观的男人。“看好。”

  男人轻松惬意地一抓,拿个正著,笑而不语。

  打架是不分招数和场面的,或许刚开始对方把她当做女人,除了轻浮的猥琐还有轻敌,吃了苦头后,却开始发挥男人天生的优势蛮力,只求扳倒她,不计任何形象了。

  手脚无眼,如果任初静只是一个人倒还游刃有余,偏偏又要顾及像木头般杵著、动也不会动一下的男人,因为这样,慢慢的有些左支右绌了。

  她闪过一记右勾拳,小腿一恍惚,吃了狠狠的一踢——

  哔——,有口哨声从他方传来,而且一声比一声急促。

  “条子!”有人首先跳出暴风圈。

  阿龙也收手,他一示意,所有的人全放弃了攻势。

  “小鬼!算你走狗屎运,我还会再来的!”狠话放完,瞬间一堆人鸟走兽散,走了个干净。

  哨声戛然而止,走出一个男子。“任同学,你还好吧!”

  任初静咽下不均匀的喘气,拂开凌乱的额前短发,惊喊:“教练!”

  那蓦然出现的男子一头栗色平发,深及骨子的优雅气质是文人的书卷气,一眼即知是个好看极了的男人。

  他睨了睨仍八风吹不动的男人,亲切转向任初静。“我从超市出来就看到你,怎么去惹上那些人的?”

  任初静宁谧的脸仍没多大变动,只是若经心些便能发现,她清寒的眸在看见这名男子时多了股流动的生气,她看著他,脖颈微仰,纤柔中带著无法言喻的柔荏。“这……一言难尽。”

  “这样啊,那就别勉强了。”耿隼浩的宽容和脸上的笑容,很轻易混乱人的情感。

  “我要走了。”她只得简单道了句。

  和煦的笑容仍亮在他嘴角。“下礼拜一见了。”

  她略带僵硬的点头,回首接过她的弓把袋和箭袋。

  叼烟的男人却不轻不重说了句:“你的拳脚功夫不赖哟!”

  “如果——你可以不要只倚赖别人出手救你,或者,站得远一点,我会更感激你的。”瞧他那么大个子,没想到却是中看不中用。

  “我可没要你‘救’我,是你自己的英雄主义作祟,其实你该感谢我给你出风头的机会才对。”他睥睨的姿态是毫不领情的。

  “谢谢你的提醒,受教了!”她向来无心无绪的眼瞳燃起微炽的火花。

  “女孩子太老气横秋会没人缘的,应该可爱些比较好。”他打量她。心裹想著:这么不可爱的女孩还是头一次看见。

  “男人要是像壶烧不开的温开水,中看不中用才惹人厌。”她不喜欢逞口舌之能不代表她不会说话,这男人才是那种给三分颜料就开染房的人,不只态一度傲慢、嘴巴坏,还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男人蹙起了眉头,直到这时才正眼注视她的脸庞。她,黛眉、大眼、鹅蛋脸,削薄的短发根柔腻地贴着白的颈子,神情带点冷、带点淡,还有一点孤高,看不出曲线的身材没在T恤和铁灰色的宽口裤中,一个看似纤细却浑身缭绕冷清气息的小鬼。

  依照石勒喜欢女人的种类,任初静根本只是个尚未发育的骄傲小孩,完全不够格。

  她那先天淡漠的空灵气质和领教过的不驯脾气,一看就是不讨喜的典型,没有哪个男人喜欢在疲累了一天后抱着“铁板”入眠的,他自然也不例外。

  “小鬼,”他睨着眼。“给你最终的劝告!别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要不然——”女人就该乖乖地,她若再挑衅他的尊严,下次可不是警告了事了。

  任初静原本就清淡的眸,霎时因为他的警语更形冰峭。“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你还真好样啊!”

  “你——”峻迫逼人的气息自石勒的胸臆中释放出来。

  她挑眉,“我指名道姓了吗?”

  恁他不动如山,石勒高大的身躯被她激怒的站直了。这小妞拥有非凡惹怒人的本事,她会付出惹他的代价!

  一直冷眼旁观他们针锋相对的耿隼浩,除了惊叹外,仍是惊叹。

  耿隼浩是射箭协会的指导教练,而任初静是他最看好的射箭手,她的反应一流,技术也炉火纯青,曾屡次摘下日本射箭联盟举办的自由式射箭总冠军,其总分和射箭数只逊于奥林匹克运动会和世界冠军赛两分,是个不可多得的射箭奇葩。

  她的箭术虽优异,却不爱说话,再加上冷淡中带执著的个性,十分特立独行,他几乎没看过她跟任何人多说一句话。

  石勒的脾性和任初静南辕北辙,他狂狷外放、机敏傲岸,乖悖的个性起伏之大,令人捉不著准儿,但通常他对女人,是距离中带著你情我愿,而且,他从不对女人发脾气,因为跟他交往的女人,从没机会持久到看见他真性情的时候。

  然而,这场无心相逢似乎造就了非常不凡的效果——

  “小姐,和我结下梁子你会永世不得超生的。”威胁女人……女孩是石勒从来不屑的,没想到这女孩轻而易举地引爆了他。

  她定定看他,如秋月明净的眼无绪无波。“变态!”

  完了!耿隼浩头皮麻酥了起来,二话不说,他挺身而出。“好了!好了!任同学,天色太晚,女孩不要在街上逗留,有事下次再谈。”

  毫无说服力的理由。

  果然,石勒的口气转横了,“不要插手啊你。”

  “石勒,初静是我的学生,你别昏了头。”

  他狠煞著眼,“你想替她求情?”

  “你不能动她,初静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她要有个万一,我进军世界的希望就成泡影,你知不知道?!”

  “你确定要这么做?”他抱胸,一脸阴沉不定。

  耿隼浩只迟疑了那么一下下。“是。”

  “就如你所愿吧!”石勒在衡量了耿隼浩的话中分量后,改变了态度。“不过,你最好记著没有下次了。”语毕,他连瞧都懒得施舍一瞥给任初静,从容走开。

  这种傲慢自大的人简直可上金氏纪录了,到底是打哪裹冒出来的沙猪啊!任初静暗讽。

  “任同学,你一个人回家没问题吧?”耿隼浩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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