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晃动,吸引了他停住脚步的是那股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
“少爷,要用餐吗?”管家Z发现左岳不寻常的态度。
“哼,你什么时候变成打杂的杂役?”他看见Z腕上的白布巾,“别忘记自己的身份!”
Z是随身保护他的保镖,虽然他不喜欢有人亦步亦趋得跟着他,可也不代表他的人可以分心去替别人做事,“是,少爷。”
“原来你真的很喜欢开口闭口的训人,啧啧。”
那头让人很难忘掉的卷发和声音接着出现,左岳看见绿无暇仿如瞧见外星人入侵地球一样。
“你这个招摇撞骗的小鬼,”他眼中的温度低得叫人打哆嗦,一直以为已经打发走黏人的麻烦精,想不到她好整以暇得在家里等他,可是,为什么见到她那张笑容可掬的脸,他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从冰寒的心肺生出热度来?
见到她,他长年维持恒温的情绪就会无端失控,可恶,看她跟家中的老狐狸有说有笑,她还想在他灰暗苦闷的生活中多加把毒药吗?
“你的脾气太差,应该改一改。”中国人说吃饭皇帝大,不过吃顿饭,他生什么气?
“我可不可以不要见到你?”他居然用了请托词。
“短时间内恐怕不行。”
左岳感觉得到自己额头的青筋和血管正在火拼。“我够低声下气了,你真不知好歹,不要以为我不敢打女人,吃完你的饭就给我滚回自己的老巢。”他凌厉地瞪着绿无暇。
“不行,你忘了还欠我一个人情,我是你的恩婆,你不能对我动粗,不能赶我走,我爱待多久就待多久。”绿无暇勾勾手指头,要左岳弯下腰,对着他的耳朵低语。
左岳僵着腰再挺起,狠瞪威胁他的娃娃脸,可是对张没神经的笑脸发火能看多久,瞪累了,他眼珠一转,重重地闭下来。
他最恨人家威胁他!但是——他的确欠她一次。
“可恶,我一定会后悔的。”他骂自己心软,自找苦吃。
至于旗开得胜的绿无暇她可开心了,住在这幢华宅里有吃有喝又有伴,谁要回那座冷清清、凄凄惨惨的时间廊。
“先不用高兴得太早,你的豁免权只有一次,下次再敢威胁我,我会叫人把你扔到荷花池去洗澡!”
“你家的荷花池?我没见过。”
这个富丽堂皇的宅子她也不是很喜欢,冰冷的家具,贵虽贵矣,可都是些没生气的东西,也难怪住在这里的人脸上全结了霜,一副别来烦我的表情,没有一个友善的。
不是她喜欢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实在是这里的每个人都当她的出现是有目的的。
嘿嘿,可也因为这些因素,让她本来无趣的心情变得大好,甚至想高唱一曲,左岳的家超乎她想像中的好玩,也许这次能多打发掉一些无聊的时间。
“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只是在这里小住几天,等我厌烦了就走人,怎样?”够宽宏大量了吧?
“别怪我没知会你,这间屋子里全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鬼怪,想住下来,自己好自为之!”在他身边的人个个都是披着糖衣的魔鬼,这个不懂人心险恶的小卷毛,让她吃些苦头也好!“妖魔鬼怪?”绿无暇咯笑出声。那可是她本家,有什么可怕的,有空她倒想会会!“好可怕喔。”
“你就不能正经点!”左岳动手了,他捏了绿无暇粉嫩的小脸一把。
“要我学你的死气沉沉和闷骚,你干脆一刀宰子我。”居然捏她,绿无暇动作快速得很,她像弹簧似的往上跳,身子非常灵活的她在跳跃的同时,礼尚往来得也拧了左岳的脸颊。
“你找死!”左岳不敢相信自己竟这么容易被亲近,还吃了暗亏,这个得寸进尺的巫婆。
“小姐,拜托你不要再少爷说一句就顶一句的,这样不好。”Z急着出来打圆场,生怕左岳真的生气,那杀伤力可比超级强烈台风还可怕,“哪里不好,也不想想自己落难那副惨样……呜……干么,想杀人灭口吗?”
冷不防左岳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害得绿无暇还以为他真的要杀人灭口,霍然蹦得老远。
“Z。”左岳气得什么话都不愿再说,让Z自行料理善后。
“哼。”绿无暇对着左岳的背影喷气。
看在他这么不欢迎她的份上,她会“用力”得给他住下去的,大家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第四章
不是她爱挑剔、不知好歹,实在是这种地方真的能住人吗?
倒不是佛列德亏待她,让绿无暇住狗窝或猪栏什么的,是她讨厌那种金、银、铜、铁、玻璃、钢材铸成的家具,很不幸,这个外人看起来舒适宽敞的房间就没一样如她意的。
既然不是她要住的地方,动手改变一下,应该合情合理的,她俏皮得动动鼻,食指挥过的地方银光流离,所有被她看不顺眼的东西整个焕然一新了。
强化玻璃的茶几换做老藤自动攀爬成的藤桌,椅子呢,是橡树大的叶子三片为底座,两片是椅背,床呢,是她睡惯的花床。
“这样,还算顺眼。”她拍拍手,对自己的表现算是差强人意的满意。
不过她看看,觉得还缺了些什么。
“绿色植物。呱。”跟绿无暇成为室友的小黑提点了一下。
“对了!就是这个。”她用食指跟拇指交叉打了个脆亮的焐亲忧崤ぃ夷诮锹渚投喑隼葱翁恃薜呐柙灾参铮鎏砺桃獍蝗弧?
没有这些花花草草,绿无暇没办法在内彻特菲家多待1秒。这是她的宿命,天生的命,不能违抗的。
“你好厉害!”小黑趁机拍马屁。
“我也这么觉得。”有这样的同伴,就少不了同毛病的主人。
房间整理完毕,她才想扑上床睡觉,叩叩叩,不知道谁来敲门了。
“阿虹,她会不会睡了,怎么敲那么久的门都没人来应?”佛列德刻意压低的嗓门还是很惊人,他自以为的轻声细语简直跟打雷差不多,要是他真吼起人来铁定地动山摇,飞禽走兽全部死光光。由此想见左岳的坏脾气绝对是遗传自这个老头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下午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碰见一个好好先生呢,这个老头,嗯嗯,搞不好肚子里藏的全是坏水,还是个子面人呢。
“大老爷,您今天整整黏了人家十几个小时,放她一马吧,明天就能见面了!”小虹是佛列德的随身护士,长年跟肝火旺盛的主子久处,早早练就泰山崩于前不动颜色的胆识,多少不像其他仆人只要佛列德乱吼一气就吓得尿裤子。也因为她的与众不同,对这份流动率超高的工作才能作得比之前不计其数牺牲的先烈们久。
她没见过佛列德对谁另眼相看过,就连他那些为数可观的孙子们他也不理,他眼高于顶、吹毛求疵、口是心非,却偏偏有钱有势,美钞多得拿来摺只飞机都绰绰有余。
“她会这么早睡吗?现在的年轻人有哪个不到凌晨不上床的?你帮我叫她,快点!”佛列德坚持,习惯呼风唤雨的人都是完全自我的。
“好吧!”小虹拿他没辙。
即便不用她出动,她跟佛列德的对话也一字不漏得传进绿无暇的耳朵,她又不是聋子,要忽视那样的大嗓门除非是睡死了,被人像用胶黏住了不放,真受不了。大门被拉开得很彻底,绿无暇出现了。
“你看,我就知道她还没睡!”佛列德眼中一亮,像小孩子似的邀功。
她还没睡也不见得就该接受你的骚扰啊!小虹皮笑肉不笑地把轮椅推进无暇的房间。
“呃,很有风格的房间。”
他明明让人家布置的是鹅黄色系的温馨房间,怎么完全走样?她几乎把整个森林都搬进来,这算哪一类的艺术?是回归自然的一种另类生活方式吗?
“你找我有事?有话快说。”不赶快打发他,无暇相信今晚她就甭睡了。
如果答应住进来的条件是附加一个黏胶似的老头,她还是回她的时间廊去的好。
“你巴不得我赶快走对不对?”
佛列德对她在短短时间内能改变房间的装潢是惊讶的,可是她能带着一只通灵的乌鸦,本来就跟普通的女孩子不同。
他走过长长的人生路,知道人生有太多的不可思议,也许,这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就是一份不可思议。
“你要走了吗?”无暇甜孜孜的笑容很容易让人失去防范,她眼中闪烁的光芒跟小孩子恶作剧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这小鬼,竟敢变相的轰他走!好!有胆量!!“我来跟你商量一件事。”他可不是那种有了年纪脑子就迟钝,眼睛也花的老木头,无暇精灵古怪的眼光他看得一清二楚,这女孩太对他的胃口了。
“不用吧,”她奇怪地瞄了他一下。“你找错人了,左岳是你的亲人,有问题你应该找的是他。”只借住几天哪来那么多麻烦?!“我知道,可是他对我这行将就木的老人根本就不理不睬。”他的哀怨让原来神采飞扬的脸一下老了好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