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指顶上他胸前。「你需要我给你一个借口放过他们,好让情况顺着你的计画进行,又不至于引起他们的疑心,对不对?」
金禄咧嘴笑得像个纯真的孩童。「幸亏娘子与我的默契够足,为夫我一个字儿都不曾出口,娘子便意会了为夫的心思。」
满儿横他一眼。「可是你就不了解我的心思。」
展臂揽过她来贴上他的胸,「了解、了解,我了解,可是……」金禄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背。「我真的不在意呀!换了是娘子妳,定然也会为我做同样的事,也同样不会在意,不是么?」
「你这个比喻真差劲,」满儿不屑地说。「事实上一直都是你在为我受苦。」
静了一下,「好吧,那换个词儿。」金禄继续摩挲她的背。「生孩子好辛苦,对不?但娘子始终毫无怨言的替我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
「这个说法更可笑,」满儿嗤之以鼻地再哼回去。「你根本不喜欢孩子。」
又静了一下。「娘子,别挫磨为夫嘛!」没辙了,只好耍赖。
「谁折磨你啦,明明是你在折磨我呀!」
半晌后。
「娘子,妳不会又想着要离开为夫我吧?」金禄忐忑地间.
「废话,当然不会!」两眼娇嗔地往上瞟去。「这种事不用再问了好不好?」
「不会就好、不会就好!」金禄喃喃道,暗暗挥去一头冷汗。「我说娘子妳就甭想太多了,为夫最宝贝的就是娘子妳,只要娘子没事儿,为夫我挨上这点儿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柔荑悄俏探入衣衫内轻抚扎实在他胸膛上的绷带,「可是我会心疼嘛!」满儿呢喃道。
「这……」金禄为难地苦着脸,两条秀气的眉毛揪成一堆。「娘子妳究竟想要我如何?眼睁睁看着妳被砍成一堆肉酱?为夫虽然受伤,这两口气却还在,但若娘子被砍成一堆肉酱,可就没戏唱了!」
「我又不会唱戏。」
「唉,娘子,妳又掰我文儿了!」
「我本来就不会唱戏嘛!」
「……好吧,那我这么说:为夫虽然受伤,却还是能陪娘子妳上床,但若娘子被砍成一堆肉酱,谁来陪为夫我上床?」
「……」
好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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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天儿更热了,除非不得已,这种天气没人愿意出去烤成焦炭,偏偏某人却频频吵着要出门。
「可以了吧,娘子?大夫都说我背上的伤好了不是?」
「腿上的伤可还没好。」满儿看也不看他一眼,兀自作她的女红。「谁让你老是走动,伤口总是合不了,哼,自作自受!」
那日金禄生辰,满儿亲手把礼物送给他,得到他惊喜又开心的回应——他爱死了那两幅画。但没过两天,当他得知那两幅画竟是用他的画换来的,便坚持要把她的画像讨回来。
他不允许别人拥有她的画像。
自那而后,他便天天吵着要出门,一天照三餐,外加点心和消夜。每日不厌其烦地缠着她绕来绕去,唠唠叨叨,烦得她想把他的嘴缝起来。
「已经收口了啦!」
「还没好。」
「但大夫说再过十天上下便可痊愈了。」
「那就是还要十天上下。」
「娘子啊……」
真是够了!
满儿受不了的放下女红。「坐轿!」
「坐……坐轿?」金禄啼笑皆非。「我又不是千金小姐或闺阁姑娘家!」
「不坐?那就算了!」满儿低头继续缝缝补补,懒得再理他。
「嗳,算了?」金禄一惊,「不不不,不能算了、不能算了!好好好,为夫坐轿、为夫坐轿!」回头,呻吟。「天哪,这还是我这辈子头一回坐轿呢!」
幸好不是花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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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老太爷人好说话,要取回那幅画并不难,金禄只要当场挥毫再画一幅画交换即可。
巧的是,当金禄正在画作时,恰好一位朋友来造访马老太爷,那是位看上去相当率性的文士,不知为何,看着金禄画了一会儿,他竟也手痒起来,摊开画纸也在一旁画起来了。
待金禄画好后,也去看文士画画,看着看着,金禄忽又摊开另一张画纸再画;等文士画好,再去看金禄的,扬一扬眉,也画起第二张来了。
于是,两人就这样你一张、我一张画个没完,满儿不觉坐在椅子上打起盹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没想到一觉醒来他们竟然还在画,一边谈论一些她听不懂的对话,滔滔不绝,意气飞扬.
男人!
满儿抚额哀叹。
自这日起,金禄便天天跑到马老太爷宅邸去和那位文士一起画画,满儿跟了两日后就没再去。
要在那里打瞌睡,不如留在总督府里喂蚊子,起码自在多了。
令她暗自欣喜的是,金禄的画上落款都用上了她送给他的石印,而且他确实在马老太爷宅邸画得很尽兴,聊得也很快意。
重要的不是他有没有陪她,而是他过得轻不轻松、愉不愉快。
虽然他是为了她而受伤,但若因此而能让他得到一段轻松惬意的日子,做的是他自己想要做的事,见的是他自己想要见的人,谈的是他自己想要谈论的话题,她反倒能释然一些,心里头也不会再那么在意他是为了她才受伤,反而庆幸他能藉此机会过上一段自由自在的生活。
或许金禄也隐约察觉到了她这种想法,因此这日他一回来便捧出最可爱的表情来向她央求。
「娘子,待此间事了,咱们上杨州去逛逛如何?」
「杨州?」满儿想了一下。「那人回去啦?」
「回去了。」
「他邀你去找他?」
金禄嘿嘿笑。「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莫过于娘子也。」
「别乱捧,我才不吃你那一套!」满儿笑骂。「你想去的话当然没问题,不过我倒是有点奇怪,你很少跟人家谈得来,为什么那人就行呢?」
金禄耸耸肩。「因为他很怪。」
「怪?」满儿怔了怔。「哪里怪?」
「性情怪,言行怪,文章怪,画画也怪。」
怎么不说他自己最奇怪?
「所以他就是一个怪人啰?」
「不,他只是性情格外狂放不羁、随性所欲。」
「唔……」满儿点点头。「这样的人或许是会有点怪。」
「他说杨州有比他更怪的人哦!」金禄兴致勃勃地说。
「所以你想去看看?」就跟小孩子一样。「没问题,你要真想去就去。」
「我是想去,不过……」金禄双臂环住她,清澈的大眼睛里盈满歉疚之色。「就是怕会冷落了娘子妳。」
「冷落?」满儿两眼一翻。「拜托,我比你更忙耶!」忙着研究食谱上的素斋为什么经过她的手煮出来之后,味道竟然跟她在寺庙里吃到的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娘子在忙啥?」金禄疑惑地问。
「忙……」顿住,满儿摇摇头。「不成,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总之,我一直待在总督府里,绝对没有到处乱跑,你问塔布就知道了。」
「不必问,我相信娘子。」
「相信就好。」依偎在他胸前,满儿仰起脸来。「啊,对了,我都还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呢?」
「郑燮,字克柔,号板桥,郑板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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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后末久,一阵雨落,凉意随之降临,清风徐徐飘来,淡淡的桂花香中隐含着一丝幽冷的气息,一种轻柔沉静的幽冷,不是真正的冻寒,只是让人恍然顿悟:秋,来了。
取来一条薄毯子,满儿悄悄替金禄盖上,他躺在书房里的锦杨上睡着了,双手交迭在脑后,脸上盖着一本书,微微打着呼噜,非常闲适。
回到书桌后,满儿准备继续研究食谱里究竟是哪里被她疏忽了。
「福晋。」塔布不知何时摸来她身后。
「嘘,小声点!」满儿压细嗓门,指指锦榻,意谓别吵醒正在和周公研究棋艺的人。「什么事?」
「有人要见王爷。」塔布也把声音放到最轻。
「王爷睡着了,叫他晚点再来。」
塔布脸现为难之色。「可是……」
「让他进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既不是塔布,更不是满儿,还带着点儿困意,话说的有些含糊,仿佛还没睡醒。
满儿愕然回眸。「咦?原来你醒着!」
「不,我才醒。」榻上的人一动也未动,声音从书本下面传出来。「让他进来吧!」
那人一进来,满儿立刻注意到是六月那时候来见金禄的那个人。
「什么事?」金禄懒洋洋地问,还是一动不动.
「找到了。」
「确定?」
「确定。」
「好,你去找李卫,告诉他本王要见他,要他在二堂等候。」
那人离去片刻后,金禄方才慢条斯理地取下脸上的书,坐起来,慵懒地伸了个大懒腰,然后对满儿咧开一嘴灿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