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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是凑巧碰上了。」

  「无论如何总是大功一件,说吧,要朕如何赏赐你?」雍正慷慨地说,这是他厉害的地方,有过必罚、有功必赏,如此才能激发臣下更努力为他办事。

  想也没想,允禄淡淡说了两个字。「弘昱。」

  两个字虽简单,雍正却也能明白,「可以。」然而转个口,他也要论允禄的过了。「再说到吕四娘,李卫奏道……」

  允禄冷冷一哼。「吕四娘计画劫牢救人,李卫却被小小的调虎离山之计骗离杭州,若非臣弟及时赶去阻止,吕四娘早已把人救走,为此,臣弟也因而暴露了身分,险些坏了臣弟的大事。但臣弟并没有责怪他,仅把吕四娘和弘昌交给他看管,谁知他竟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到,他那浙江总督究竟是怎么当的?」

  要论过反被指控,雍正顿时语塞。

  允禄脸色更寒凛。「莫不成他以为臣弟是闲来无事跑到杭州去度暑游湖,就该替他看管大牢,替他捉拿吕四娘,替他救弘昌……」

  事实上,李卫的确以为允禄是带老婆上杭州去游湖的。

  「行了、行了,朕知道了,」唇挂苦笑,雍正连连摆手,「这过该算在李卫与弘昌头上,朕自会斥责李卫,至于弘昌……」他轻叹。「朕会命弘晓将他圈禁在恰亲王府内,不得朕旨意便不得出府。」

  允禄默然无语。

  雍正捏捏鼻梁,又说:「那么,再来谈谈田文镜的问题吧,听说十六弟妹对他有所误会,十六弟应该知道,田文镜秉公持正,实心办事,为了铲除贪官清理亏空招致不少人的怨恨,因之不利于他的流言亦由来已久……」

  允禄眼帘半阖,嘴角挂上嘲讽的纹路。

  「皇上之意,满儿是道听涂说,上了流言的当?」

  「当是如此。」

  「皇上可知臣弟是以何身分混入漕帮的?」

  「自然是不知。」

  「臣弟是以河南灾民身分混入漕帮的。」

  「……」

  「由于自河南迁至杭州的难民不知凡几,故而臣弟混入其中不仅毫不启人疑窦,更且得到许多同情。」允禄语气平板地说。「换言之,满儿所指控田文镜的罪状并非流言,而是事实。」

  雍正沉默了,片刻后,他才慢条斯理地问:「那果真是事实?」

  「垦荒以少报多,是事实;匿灾不报,是事实;谎报政绩,是事实;百姓困苦民不聊生,不得不鬻卖子女以为生,是事实;有能力疏通河道却无力治民,那更是事实!」

  条条罪状,一连串的事实,说得雍正再度默然以对,好半晌后。

  「田文镜一向忠君为国,实心任事,理该不会如此荒唐。」

  眸中寒芒飞闪,「皇上既只信任田文镜,又何来问臣!」允禄冷然道。

  察觉到允禄的不悦,雍正瞇眼注视他一会儿,忽又转开话题。

  「我说十六弟,你又是为何跑到开封去了呢?不会又是为了十六弟妹吧?」

  同样的,允禄也察觉到了雍正奸狡的意图,神情更显森然,两眼眨也不眨地与雍正四目相对。

  「确然是为了满儿。」他冷声坦承。「适才臣弟便说过,为了代李卫阻止吕四娘,臣弟因而暴露了身分,若非满儿及时配合臣弟演了一场戏,臣弟数月来的心血必然毁于那一刻,别说捉到鲁王的孙子,即便是将内应安全送入漕帮并得到白慕天信任的安排也被破坏了……」

  雍正愣住了。「原来是她帮了你?」

  「当时那种状况,也只有她才帮得了臣弟,其他任何人都不行,若非有她,臣弟的任务便注定要失败,」允禄双眸半垂。「也因为如此,臣弟受了一点伤,满儿才会开出条件来,要求臣弟完成这件差使之后好好休息一阵子。」

  雍正双目一凝。「你受伤了?李卫没说呀!」

  允禄冷哼。「他如何敢说,若非代他阻止吕四娘,臣弟又怎会受伤。」

  「原来如此。」雍正点点头。「既是这般,朕也不好太过『苛责』十六弟妹的私心,但相对的,也请十六弟不要再追究田文镜的『些微』错失,毕竟他的功大于过,又是勤劳任事的干才,只要稍加训斥,相信他必能知所警惕。」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雍正都要保住田文镜。

  允禄双眉徐徐挑高,两眼也瞇了起来,然而不过一会儿,嘴角突然诡异地勾了一下,随即恢复原状。

  「皇上之意是愿意恩准满儿的要求,只要臣不再追究田文镜的问题?」

  「正是如此。」

  嘴角再度诡异地勾了一下,允禄落下眼睫毛掩住眸中的狡黠。

  「既是皇上的旨意,臣弟焉能不从。」

  第八章

  静静地,细雪飘落,将吊在枝头上的叶片彻底清理干净,一日一宿的时间把北京城妆点成一片银白的世界,上午念过了书,晌午后弘普、弘融、弘昶和倩儿便兴奋地一窝蜂跑到外头去,不觉鼻耳冻得通红,一心只想玩个过瘾,可是不一会儿,雪融了,化成一摊摊的水,又因太冷而结成冰,滴溜溜的滑。

  「好了、好了,进屋里去换衣服,不然待会儿摔个半死我可下管!」

  「额娘不用管,我们自己管就好了!」

  满儿瞇了瞇眼,继而耸耸唇,翩然回身作势要到后殿去。

  「不知道你们阿玛是不是在暖阁呢?」

  话刚说完,咻咻咻咻几下,四支箭自她身旁飞掠而过,一溜烟窜进屋里头去,满儿不由窃笑不已。

  哼,就不信他们不怕!

  「歇一会儿让他们睡午觉去,再起来念书,爷说今儿个要考考他们念书念得如何了。」

  吩咐过婉蓉和玉蓉后,满儿便转向回廊,佟桂尾随在她身后,左转右拐来到小阿哥房里,探头一瞧,弘昱正在暖呼呼的内室里摇摇晃晃地到处乱跑——自己一个人,然而眼角一瞥见有人,立刻停下来咚一下坐到地上去,睁着两只大眼睛冷冷地望住她。

  满儿啼笑皆非地翻翻白眼。「好好看着他,别让他跑出去了,外头可是冷得结冰了。」

  佟桂与守在外室的奶娘和丫鬟都忍不住笑。「是,福晋。」

  而后,满儿越过庭圃回到寝楼的卧室换下湿衣服,再到后殿的暖阁去,允禄果然在那里看书,就坐在明窗下的太师椅上,非常安详地、专注地看那本李太白集,久久才小心翼翼地翻动一页书。

  悄悄地,她把佟桂备妥的龙井和茶点放在一旁的方几上,再示意佟桂不必跟在她身边,可以到隔壁小室去和塔布聊聊体己话了,然后脱鞋爬上另一边的炕榻,拿起早先搁在那里的女红,也安详的一针一线绣着花儿。

  每岁过年时,夫婿和孩子们穿的新衣裳都是由她亲手替他们缝制的,今年自然也不会例外。

  不知过了多久,允禄悄然放下书,喝了几口茶,起身,把书放到案头上去,也脱靴上了炕榻,静静地将脑袋枕在她大腿上,阖眼睡了。满儿泛起微笑替他拉上毛毯,再继续绣花。

  又过了半晌,塔布悄然而入。

  「禀福晋,十五王爷求见王爷。」

  「要事吗?」

  「奴才不知。」

  「这样啊……」

  满儿正在迟疑,允禄却突然背过身去。

  「不见。」

  「是,王爷。」

  塔布离去,满儿继续作女红。但片刻后,塔布又回来了,眉梢眼角俱是笑意。

  「禀福晋,十五王爷说他不见王爷了,他改求见福晋您。」

  「我?」满儿噗哧轻笑。「好吧,我见。」

  允礼倒聪明,虽然允禄不见他,但她一定会见他,一旦见到了她,保证一定可以见到允禄。

  「十六嫂,您好啊。」允礼嘴里是向满儿打招呼,眼里瞧的却是仍躺在满儿大腿上的允禄。

  「嗯,我很好,你也好啊。」满儿硬憋住笑,一本正经地回应他的招呼。

  「咳咳,我也好。」允礼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允禄一点反应都没有,起码也该间上一句,个你来干什么?」,不然他怎么接下去?「呃……呃……十六嫂,最近十六哥怎地都不出门啊?」

  「有啊,向皇后致祭、奉移梓宫、殡宫致祭等等,老爷子和我都有去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都有碰上面,还打过招呼,怎会不知道?」允礼按捺着性子说。「但,我说的是除此之外呢?十六哥回京快两个月了,除了刚回来那时见过皇上一回,后来怎地都不进宫了?」

  满儿愣了愣,低眸瞟允禄一眼。「不是说皇上已经准他不用进宫了吗?」

  「谁说的?」允礼冲口而出吼道。「皇上哪会准那种事!」

  满儿皱眉,手指头往下指住允禄的脑袋。「他说的。」

  「他胡说!」允礼再次脱口低吼。「若是皇上准了那种事,哪里还会叫我来找人!」

  「可是……可是……」满儿迟疑地看看允禄,再看回允礼。「他说只要他不再追究田文镜的事,皇上便也准了我的要求啊!」

  「田文镜?要求?」允礼愣了愣,现在是扯到哪里去了?「什么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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