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他几乎忘了她的存在,瞧她眸中那清晰可见的不以为然,显然她对他这个皇上有着诸多的不满,而且毫不在意在他面前展现。
她,完全不怕触怒他,龙腾云忽然有这种感觉。
当初之所以迎她入宫,着实是带着一些不得已和必要性,可却完全无关乎男女间的情情爱爱。
所以自从将她迎入宫中,给了她一个足以在宫中安身立命的名分,他就鲜少去关心她。
尤其是这几年,他端坐朝堂之上,日理万机,哪分得出心力去关注她,要不是若仪总是对他后宫那些妃子心怀介意,他也不会想起她。
望着东方昭仪那透着倔气的脸庞,他忍不住在心中泛起怀疑,像她这样大剌剌的性子,能够孤身在这诡谲多变的宫廷中存活到现在,还真是有点给他不可思议。
「没错,朕就是皇上,妳的夫婿!」龙腾云颔首应道。
一双炯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瞧,似乎在等待着她说清楚为何在沉寂好几年后,选择于此时如此硬闯,非见上他一面的来意。
他很肯定,她之所以来,绝对不是因为突然开了窍,想获得他的注意,好在后宫之中为自己争上一席之地。
「臣妾当然知道皇上是我的夫婿。」多可笑的回答,让东方昭仪忍不住想要回他一句。「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那带着浓重挑衅意味的话语,差点让龙腾云那刚入口的茶全数喷了出来。
她真的很不怕死耶!
终于,她种种不友善的态度,挑起他对她的兴趣,也让他开了金口。
「东方昭仪来找朕有事?」
废话!
忍不住又抛了一记白眼给他之后,不想再磨蹭下去的东方昭仪立时开门见山的问:「臣妾来,是想请问皇上是不是有一个臣子叫做靳重岭的。」她的问法很直接,不带一丁点女性的娇柔。
尤其是在提到靳重岭时,龙腾云还能清楚的感受到她那咬牙切齿的气愤,彷佛两人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
他虽然不解,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是的,靳重岭是朕的礼部尚书,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青年才俊?!」他哪一点像啊?
听到他的话,她忍不住翻起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么尖酸刻薄的人,如果也能说是青年才俊的话,那她不就是温柔婉约外加贤淑秀慧了吗?
「那臣妾再请问皇上,是不是派了他来教导我应对进退的『礼仪』?」
她咬着牙说出「礼仪」两字,脑海里几乎是立即浮现靳重岭说话时脸上所流露出来的轻蔑。
「呃……」龙腾云一听见她的问题,直觉地想要否认,毕竟他才没那么无聊,但转念一想,就想起另一种可能性。
最近他常在言谈之间逼着关云扬赶快替他将麻烦出清,或许那个总是八风吹不动的关云扬终于愿意替他卖这个命了,所以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砸了他的计画。
「发生了什么事吗?」他模棱两可的探问,聪明的不给她一个答案。
「皇上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脑筋向来灵巧得紧,一听到龙腾云的回答,她更是喜形于色。
虽然她不知道靳重岭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但如果皇上真的不知道这件事,那么他不就犯了假传圣旨的杀头大罪?
望着东方昭仪灿亮眸中射出的精光,龙腾云说起话来更加的小心谨慎,也顺便端起皇上的架子。
「现在是朕在问妳,不应该是妳来问朕吧?」
「这……」被他这么一堵,她微愕,本来一肚子的火气就要向上冒,但终究忍了下来。
皇上很了不起喔,都不能问一下的喔!
忍着一口气,她索性简单的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说浪费点口水就能给靳重岭一点颜色瞧瞧,她一点也不会吝啬。
「事情很简单,就是方才靳重岭莫名其妙的跑到臣妾面前,说是皇上派他来教导我礼仪。臣妾想请问皇上,究竟是不是有这件事,若是没有,那他就是犯了假传圣旨的死罪,臣妾希望皇上能替臣妾出这口恶气。」
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东方昭仪却是连喘口气都不必,那张红艳艳的樱唇开阖的速度简直是让龙腾云看得眼都花了,可以想见靳重岭的确是严重的触怒了眼前这个女人。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呵!
至少那个做事总是一板一眼的靳尚书,已经引起东方昭仪的怒气与注意,有开头就是好事,而终于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他当然要肋个一臂之力喽!
「呃……我想起来了,好像的确有这回事。」
一听到龙腾云的话,本来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正准备再度展开她舌灿莲花的本事,让皇上好好给靳重岭一个教训的东方昭焰登时愣住。
「啊!」嵌在洁白脸庞上的红唇怔愣地圈成一个圆,原本的自信满满也全在转瞬间消逝无踪。
怎么会这样?
「皇上,你没事干么找个人来教我礼仪?」这语气近似质问,也近乎无礼,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有谁会无聊到在近八年的不闻不问后,莫名其妙的找个礼部尚书来教她礼仪,这压根就说不过去。
再说,要说这是补偿,倒不如说是折腾嘛!
「那是因为朕觉得冷落了妳,亏欠妳太多,想要多关心关心妳啊!」
「想补偿我,干么不放我出宫,或是给我些金银珠宝,找个人来折腾我算是补偿吗?」
她很没好气的咕哝着,然而就算胆子恁大,也没胆将这些实属大不敬的话说出口。
虽然她的嘀咕很小声,但龙腾云还是一字不漏的听入耳中。
表面上他不动声色,不过心里可是大喜过望,原来让她出宫不是他一个人的心愿呵!
既然这样,他这个她名义上的夫婿怎能不帮她达成心愿呢?
只是欠她的却是不能让她一人出宫,继续孤身在这滚滚红尘中打滚,帮她找到一生的依靠才是最好的方式,这可是他自关云扬和轻烟身上学到的。
「咳……」他轻咳了一声,佯装没听到东方昭仪的话,然后说道:「朕是想,妳平素一人在自己的殿阁之中也太过无聊,不如让靳尚书去教妳些东西,也好打发些时日。」
「皇上!」这一声叫唤已近似哀嚎,她没想到来找皇上这个举动竟是搬砖头砸自个的脚。
这下金口儿一开,她哪里还有说不的权利,但她仍是忍不住地想要做做垂死的挣扎。
「难道皇上真的觉得我举止不够端庄,态度不够合宜吗?」适时地收起平素的大剌剌,她活像是「变脸」一般地端出庄重的神情,有些哀怨地探问。
「其实倒也不是觉得妳不够庄重,只是觉得以靳尚书的博学多闻,若能不时去陪妳说说话、解解闷对妳也是好的,难道妳觉得朕的安排不妥吗?」
这番话表面上好像说得体恤万分,一时之间让东方昭仪连想要反驳都不知道从何反驳起,也让她清楚的明白到,这一切似乎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天啊,难道未来的日子,她真要面对着那张死人脸吗?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屈服,她一定要想办法让皇上收回成命,要不然就是逼靳重岭自己放弃,否则她敢肯定,自己在宫中的逍遥日子不再。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宁愿忍痛放弃这宫里的舒适日子,提前实行自己的计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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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是礼部尚书吗?
他真的是皇上口中那个博学多闻,进退有据的青年才俊吗?
可以想象一大清早起来才刚睁开眼,出了闺房进了花厅,神智都还尚未清醒,就见到一个大男人静静地坐在花厅之中看著书的情景吗?
这还不打紧,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面前的圆桌上,摆了一迭什么《女戒》、《妇德》……之类会闷死人的书。
「你来做什么?」在初初的惊吓过后,东方昭仪一双灵动的双眸不善的瞪着他,带着明显的抗拒意味,朝着他质问。
「我想娘娘应该已经知道我的来意。」锐利的眸光往桌上那厚厚一迭的书扫去,他相信以她在宫里打滚近十个年头,还能相安无事的聪明,只消一眼就可以知道他的来意了。
「我怎么知道你来干么?」就算知道,她打死也要装做不知道啊!
开玩笑,她都几岁的人了,难道还要去再去看那些《女戒》、《妇德》那种会活生生把人给闷死的书吗?
她又不是疯了!
「娘娘又何必故意装傻呢?」
「你算哪根葱、哪颗蒜,敢说我装傻,我就是不知道你的来意,你知不知道你堂堂一个大男人,擅自进入后宫,而且还是一个妃嫔的寝宫,是可以让掉脑袋的。」
「在下是奉皇命而来的,何来擅闯之说。」冷静的反驳,靳重岭的态度就是冷得让人冒火,好像天塌下来,这种冷然的态度也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