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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懂武,危机时候要保住自己很难,她守着他理所当然。事实上,这还算是个好差事,白天她不必再到前头看着纸醉金迷的虚糜生活。

  这一天下午,风和日丽,她把文房四宝搬到凉亭上,将当年所遇见的各种案例、破案手法一一记录,等回乐知县后,再请一郎哥看看有无要补充的地方。

  其实,百姓犯罪,不如官员来得狡猾深沉,大多很快就能破案,但要无赖的诡辩,在当时令她很头痛。

  小至在公堂上粗鲁妒骂,大至死也不承认的狡辩,审案县令没有一点巧智,是很难让犯案百姓心甘情愿伏首认罪的。

  她写得十分专心,未觉时光流逝,直到一股异样呼吸声与她不同调,她才猛然回神。

  她机灵瞥见身边有人,且此人身着布政使官服,不由得心一凛,放缓起身速度,垂首作揖道:

  「小人不知大人来此,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江兴布政使不经她同意,拿过她记录的案例,一一细读,因为她的字丑,所以布政使花了两倍时间才读完。

  他抬眼看向她,沉声问道:「你叫什么?」

  「小人怀真。」

  「这些案例你哪来的?」

  她反应极快,答道:

  「小人自幼看过大老爷审案,现在闲来无事,就把我看过的案子记了下来。」

  「这大老爷真是一板一眼,既然已有证据,何必再花心思让犯人心服口服,直接判罪就是。」

  她闻言,虽然不怎么认同,还是点头道:

  「大人说得是。大人,您不是在前头……」狂欢作乐、醉生梦死吗?现在还不到落日,布政使却出现在这里,未免古怪了点。

  江兴布政使颇有耐心地答道:

  「东方爵爷提早离席了。对了,怀真,本官对你这案例有些不解。」

  她有点意外布政使对审案有兴趣,但有官员愿意去了解,她求之不得,便道:

  「大人哪儿不了解?」

  「你瞧,这案例,乡民上堂作证,邻居夜里杀人弃尸,为何这名大老爷坚持乡民作假证?」

  她瞄一眼自己还没有写完的案例,笑道:

  「这理由其实很简单,敢问大人,无月无灯的夜晚里,你如何认人?」

  他一怔,点头:「有理。这审案县令确有几分才智。不知如今他在何处?」

  阮冬故早有腹案,应答如流道:

  「这是小人十年前看的案子,那县太爷至今在何处,小人实在不知,只记得是在极偏远的下县里。」

  布政使脸色沉稳,目光却有异样。他道:

  「县官也有任期期限,先皇驾崩之后,少有地方官员应召入京,想必他早已卸任还乡,不问世事了吧。」

  阮冬故想了一下,应声道:「确实有此可能。」

  布政使满意地点头后,打量她清俊中带抹艳色的容貌,忽地道:

  「怀真,听说东方非来到乐知县,亲赴牢里救你。你是有什么本事,能让一个喜怒无常的前任首辅,心甘情愿地救你出牢?」

  她不动声色道:「小人听闻爵爷来到县里,特地请兄长去求爵爷相助,也许是正巧遇上他心情大好的时候吧。」

  「不是因为你的容貌吗?」

  她呆了呆,直觉抬头看他。

  「你虽是男孩子,但姿色偏艳,东方非家无妾室,难保……」布政使摇了摇头,暧昧不清道:「这几天,你不就跟他夜住一室吗?」

  「大人多想了。小人是大老爷派来服侍爵爷,负责在夜里奉上热茶,注意爵爷的需求而已。」青衣兄不可能日夜不眠,由她分担守护责任,不是件奇怪的事吧。

  「爵爷的需求吗?」布政使笑了笑道:「据说当年东方非曾十分照顾户部阮侍郎,朝野皆知两人男风,本官想,东方非偏爱的,就是你这类美丽的男孩子吧。」

  东方非是她的未婚夫,未来两人间会有什么亲密行为,她也略知一二,外人误会东方非偏男色是不要紧,但由这布政使嘴里说出来,她总觉污秽不堪。

  她深吸口气,沉稳道:「是大人误会了。」

  布政使多看她两眼,道:「你甘心当人男宠,本官也无心干涉。你这些案例,能让本官带走吗?」

  「大人,你有需要,请尽管带走,如果百姓能因此受惠,必会因此感激大人。」她诚心作揖道。

  布政使有点惊讶她的品性,不由得道:

  「你这种人,竟会心甘情愿被那个东方非收成男宠,真是令本官意外。」语毕,忽然好奇,伸手要抚向她的颊面。

  她动作极快,连退了四五步远。

  「大人,请恕怀真失礼,怀真得去找爵爷了。」

  这句话她才说了个开头,突地有男声惊喜叫道:

  「小兄弟,请问厨房在哪儿?」

  这声音好熟啊,熟到她从小听到大的--

  她转身一看,看见一郎哥神色匆忙,提着豆腐桶进院子。

  「小兄弟,我来送豆腐,但这官园像迷宫,我找不着厨房,还好瞧见妳了,请快告诉我,厨房在哪儿?如果迟了,惹得这里官员不快,我就倒楣……」话还没有说完,他惊骇地看见布政使在场,立即闭口不言。

  共同生活十多年,两人间早有默契。她连忙上前:

  「兄台,你别急,我马上带你过去。」转向布政使,作揖道:「大人,小人先行告退了。」

  江兴布政使没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当是放行。

  她毕恭毕敬地退出院子,领着凤一郎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一见四下无人,她立即拉着一郎哥躲进隐蔽处。

  「一郎哥,你满头大汗了!」她低声说道,连忙用衣袖帮他擦汗。

  凤一郎顾不得她过于亲近的举动,问道:

  「冬故,他是何时跟妳说话的?都说了什么?」

  她拿过他的豆腐桶子,开朗笑道:

  「一郎哥,你别紧张,没什么事发生,布政使是我在写案例时来的。你呢?你站在院子外多久了?」如果布政使没有想摸她,她想,一郎哥是不会出声的吧。

  「打他问起妳邻人作证的案例开始,我就在了。」他若有所思道。

  她轻笑:「那你待得很久了。你放心,真的没有事,他摸我,只是好奇什么是男宠而已。」

  「妳是姑娘家,怎能随意让人碰触?」

  「是是,所以,我避开了啊。一郎哥,你来官园做什么?豆腐都是怀宁送的,怎会劳动到你?」

  「我偶尔也想出门走走。」凤一郎避重就轻道:「顺便,来探探妳。」

  她一向不对他起疑,所以也不会去追究他说的是真是假。她笑着:

  「我很好,没事……只是,不太习惯这种场面而已。老实说,一连待了六天,我开始理解为何有人能把持不住了。这种生活过久了,心麻痹了,身体习惯了,眼睛闭起来,就能快意生活,人生多快乐啊。」

  「妳习惯了吗?」他柔声问。

  她想大笑,但又怕惹人注意,只能低笑连连:

  「我日夜想着家中的腊肉,实在习惯不了这种奢侈生活。」

  「既然如此,妳是东方非的未婚妻,妳不想再待在这里,跟他直说就是了。」

  「无所谓啦,一郎哥。这种宴会,并不是我走了,它就不存在了,我留下来可以保护东方非。」她认真道。

  「他故意让妳看见这些地方官的德性,让妳失望让妳寒心,他才会快活。」他平静地说。

  「也许他是故意,不过我也不是闺房里的娇花。」她顽皮笑道:「我还没有失明,应该看见的都得看见,不然我连眼盲心明的大哥都不如。再者,东方兄这个人啊,就是这样,他很爱测我底线。」她是不介意,只要别碰其他无辜百姓就好了。

  凤一郎定定看着她,轻声道:

  「妳真了解他。可是,他并不是一个好未婚夫,更别说将来会是好相公了。」

  「一郎哥……你不喜欢他,对不?」义兄跟未婚夫之间……唉,她有点头痛了。

  凤一郎看她有点苦恼,不由得笑道:

  「他的行事为人,我不作评论。我喜不喜欢他,不是重点,重要的在于,妳喜欢他,那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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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啊……

  她心里确实有东方非,甚至占据她心里最重要的男人只有四个,大哥阮卧秋、义兄一郎哥和怀宁,最后就是未婚夫东方非。

  除此外,真的没有其他男人可以进驻她内心最重要的角落。

  但是,喜欢的程度……

  眼珠轻瞟,觑到青衣正脱下她未婚夫的外袍,一盏油灯映着屏风后的修长身影,若隐若现的,照说是引人遐想的,但她脑袋空空,完全不会想歪。

  青衣取出明日换穿的衣物放在床头,然后退出屏风后,道:

  「小姐,这一夜就麻烦妳了。」

  她爽快拍胸。「没问题,保证明天还你一个完整无缺的东方兄。」

  屏风后,床上的男人哼笑一声。

  青衣面不改色,为她端来一壶茶。自她负责守夜的隔日,他过来换班,看见她精神十足地在写案例,从此他都会在夜里送来热茶为她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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