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宁!」阮冬故叫道。
怀宁一连滑了数步,抹去嘴角的血痕,头也不回地对她说道:「他确实内力深厚,要一击震碎心脉,简单。」换句话说,他以身试掌,算是人证了。
接着,怀宁眸露狠意,放手一搏,跟布政使缠斗起来。
东方非冷声吩咐:「你们站在这里是傻了吗?还不去帮忙?」
「爵爷,属下等奉命,以爵爷性命安全为优先,布政使功夫高强,若有疏漏,属下难以向皇上交代。」
东方非顿时怒火高涨,还不及发威,阮冬故忽地起身,要钻出层层保护之外。
他眼明手快,立即擒住她的手腕,怒斥骂道:
「妳干什么妳?」
「我去帮忙!布政使功夫高强,已有玉石俱焚的决心,怀宁不见得能赢。」
「他打他的,妳能帮什么忙?看看妳,弄成这样,都自顾不暇了,还想去帮人……妳这样看我做什么?」东方非挑眉。
她眼神充满异样,忽然问道:
「东方兄,你那把扇子有暗器吗?」
「没有。」东方非答得也干脆:「我长年带在身上,也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他对她,从不隐瞒。
「顺道骗些城府过深的人,对吧?难道你不怕布政使识穿吗?」
「哈哈,识穿就识穿,那又如何?」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人生不就是一场赌局吗?赌输认赔,天经地义。
阮冬故叹了一口气,忽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解开他的力道。
「妳做什么妳!」他要再抓住她,她却十分灵巧地避开。
「东方兄多次救我,我惦记在心,但你这次冒死救我,我……真的吓到了……」吓到心跳遽增,难以负荷。她柔声道:「你放心,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绝不会轻易赴死的。」
冒死救她?他有这么好心?他只是……只是……
见她钻出武士的保护之外,他怒极喊道:「青衣!」
青色的身影由高处飘然落下,加入激烈的决斗。
阮冬故自知武艺远不及他们,东张西望,奔到假山面前,大喝一声,轰隆隆的巨响,她扛起整座假山。
没有见过她神力的,个个面露惊惧,地方官员吓得连连退步,一干兵马略微散乱地退出范围。
大内高手也护着东方非避开危险。
「怀宁!」阮冬故大叫,随即用尽力道击出假山。
怀宁与她默契极好,他轻跃到空中,在众人惊叫声中,旋身踢--他愣了愣!假山?他那个力大无穷的义妹兼师姐到底吃了几碗饭?
他硬着头皮,借力使力踢出假山。布政使迅速退后,运掌痛击冰冷的石山。
剎那间,石灰模糊了众人的视线,碎石四散,击中了好几名士兵。
「再来!」她再叫。
还来?他宁愿连战高手七天七夜,也不想再接她的力道。他跟布政使决斗仗的是功夫深浅,要接她的力道,却得小心万分,以免无故断骨!
在众人的惊慌失色中,种植在假山旁的百年老树被她连根拔起,地面隐隐震动,她扛着百年老树,运气击向怀宁。
地上的兵马吓得魂不附体,早巳一哄而散。
怀宁差点闪避不及,还是青衣借力,与他同时将老树踢向布政使。
「再来--」还有一棵大树,再拔!
「不要再来了!全被妳打死了!」怀宁终于开了金口。趁着厚实老树击中布政使时,与青衣左右夹攻。
「怀真!」凤一郎及时奔前扶住她。
「……一郎哥,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她说道,秀眸死瞪着场中打斗,却咽去思考谁占优势。「怀宁会赢吗?」
「会。」连看都不用看。冬故的力大无穷,别说怀宁吃不消,连布政使这样内力深厚的人,在措手不及下也处了下风。他低语:「冬故,妳费力太多,药效发作太快了。」他担忧着。她的眼神已有些涣散,却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真的吗?难怪我觉得脑子好像有点不清不楚了。」她走到巡抚面前,眼皮有点张不开,抱拳道:「大人,方才小人略施小计,证骗大人这块破布是官袍撕裂出来的,还望请大人见谅。」
「假的?」巡抚暗暗吃惊,连忙摊开那破布。「为何你要骗本官?」
「小人并非有意欺骗大人,只是想引出真凶。还望大人秉公处理,工人虽作伪证,但他乡野鄙夫,不知其中严重性,还望大人从轻量刑。」她一字一语缓慢地说,有点大舌头了。
巡抚看了东方非一眼,直到后者微微点头。他才道:
「这是当然……辛苦你了,怀真。」
阮冬故嘴角微扬,但并无真正笑意。她道:
「不辛苦,这是小人应当做的。」她用力眨了眨眼,眼睛真的看不清了。她头也不回地问道:「一郎哥,现在我可以安心地睡了吗?」
「可以了,已经没有需要用着妳的地方。」凤一郎柔声道。
她点头,有点步伐不稳,甚至是摇摇晃晃走到东方非的面前。
「东方兄?」
「嗯?」细长的睫毛掩去他的眼神。
「麻烦你了。」
东方非眼明手快,丢了扇子,及时抱住摊向他的娇躯。
凤一郎注视着她的背影,半晌,才默默收回双臂。
站在高台上的贵公子,眼神阴鸷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第八章
凤宅。
一觉醒来,已是隔天傍晚,浑身脏污不堪,腹部有点不适,不过她还能忍,就是额头痛得她很想倒地不起。
「痛痛痛,一郎哥,真的很痛哪。」她龇牙咧嘴,痛得直往后缩。
凤一郎完全没有放缓涂药的意思,平静道:
「冬故,妳这伤口不小,可能会留疤。」
「留疤不碍事的啦。」好痛,眼泪差点不争气地滚出来。如果不是一郎哥向来疼她,她一定会认定他是存心惩罚她的。
明明昨晚,她没这么痛的……因为蒙汗药效尽退,让痛感全部浮现出来吗?
「一郎哥,不上药也行,随便几天就可以自动愈合了。」所以,别整她了吧。
他不甚苟同地瞪着她,道:
「什么不上药?妳是个女孩,是要嫁人的。妳这叫破相,妳懂吗?」
「一郎哥,反正我许人了,都无所谓了。」她笑,又痛得直抚额头。现在连做表情,额面就阵阵抽痛,昨晚她是撞上铁石头吗?好痛哪。
凤一郎看她自作自受,心里也不好过。他放缓脸色,道:
「怀宁去烧水了,待会妳沐浴后,到客厅来吃饭吧。我听青衣说,妳在官园吃得少,现在回家了,妳爱吃多少就吃多少,我去将剩下的腊肉炒一盘来。」
她双眸微亮,道:「谢谢一郎哥。」
「等吃完饭,得喝药,接下来几天,妳不准在县府留太晚。」他谈条件。
她闻言,点头,盯着怀宁搬进木桶倒热水。
「一郎哥、怀宁……我常忘记的事,你们都帮我记得牢牢的,我实在很不好意思。」她癸水将来的前几天,总会有点不舒服。
她记得第一次来时,一郎哥帮她写药方,从此每月都得服用,到最后,只要饭桌上出现这碗药,她就知道癸水又要来了。
「不好意思就放心里头,这种事说出来我跟凤一郎都尴尬。」怀宁平声道。
凤一郎摇头笑着,转身出去处理那半条腊肉了。
她确定一郎哥走进厨房了,才连忙上前低问:「怀宁,布政使被收押了吗?」
他看她一眼,点头。
「你跟青衣都没事吧?」
「嗯。」除了差点被假山砸死外,布政使不会是他生命里最大的危机。
「东方非呢?」
「不知道。热水好了。」
「等等,怀宁,一般百姓是拿不到兵服的,不会是你抢来的吧?」她知道一郎哥早已料到布政使有异心,但她没想到连怀宁都混进士兵之中。
「是我送豆腐到官园,遇见小兵抢走我的豆腐,我火大,就抢他衣服。」
她瞪着他。「怀宁,你这么爱说笑话?」
「我天生的。」他应答如流。
她咬咬牙……糟,忘记昨晚为了清醒,把嘴唇咬得稀巴烂,痛死了。
怀宁弹了下她的额面,痛得她脱口惨叫。
「怀宁,你做什么你?」
「我在试妳的额头有多硬。」
不用说,不只一郎哥恼,连怀宁也火了。有罪就要认,她低声认了:
「是我不好。我下次一定会注意自身安全。」顿了一下,怕隔墙有耳小声问:「怀宁,你们是何时潜进官园的?」
「不知道。」
她瞪着他半天,他也瞪着她,两人互瞪到外头开始下雨了。
怀宁才勉强收回视线,耸肩:
「热水要冷了,洗冷水澡不好。这样吧,妳有问题一次问完。」
她没有想到怀宁这向来沉默是金的木头,竟然愿意回答她的问题,惊喜问道:
「新皇真是为了斩草除根,逼梅贵妃殉葬吗?是皇上有意要歼除江兴布政司?现在布政使被收押,其他官员应该选靠东方非,皇上还会想一网打尽吗?」
「都问完了?」
「先这样就好了。」她一脸「请求开解」的感激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