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就是会让小女生暗恋的那种白马王子典型,允文允武,俊秀优雅,气质谈吐更是没话说,在那年少无知的九岁半,她也曾是那群「小女生」之一。
他会教她数学、教她打球,陪她说心事,样样出色的他,很容易成为怀春少女寄托芳心的对象。那时她觉得,世上再也没人比他更好、更优秀了,有一年生日,她还许愿说要嫁给他,请他等她十年呢!
他心脏也算够强了,居然没被她吓跑,还轻揉她的发,笑笑地接受表白:「好啊,等菱菱长大,我让妳嫁。」
她何德何能?居然让众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接受她的求婚,要是让那群暗恋他的小女生知道,包准被围殴。
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愈是懂事,就愈明白那样的迷恋,其实只是一种少女式的仰慕,是每个人成长过程中,必然会有的梦幻情结,与真正的爱情仍是有一段距离的。
那样的童年戏言,似乎已经是好遥远的事了,再也没人提过。
现在的他们,倒比较像朋友,不时相约聚聚,聊聊生活琐事,他交过几个女朋友、从小到大的恋爱史,她比他的父母还清楚呢!
与其说老朋友,倒不如说,他比较像她的守护神。
记忆中,他似乎无所不能,任何疑难杂症,到了他手上就是有办法解决。小时候,一条条繁复的数学习题在他笔下迎刃而解,她的好成绩拜他所赐;和杜非雾吵架了,嚷着要绝交,却在背地里哭得死去活来,是他居中调解,她待人处事的好人缘受他影响甚深;后来他们各自有了交往的对象,她被初恋男友辜负,是他抡起拳头替她出气,她才发现温文儒雅的男人打起架来,气势绝不逊色……
他比谁都了解她,遇到问题,她第一个想倾诉的,不是聚少离多的父亲,而是他,寂寞的成长岁月,是他一路相知相伴,他对她而言,比亲人还要像亲人。
杜非云浅啜了口红酒,这才执起刀叉,优雅进食。「最近老是见不到妳的人,在忙什么?」
「谈恋爱啊!」有关她的每一件事,从没想过要瞒他,他是这世上最懂她的人,她对他,没有秘密。
双手一顿,微讶地抬眼。「恋爱?」
「是啊,我有喜欢的人了哦,你有没有很为我高兴?」
他表情没半分变化,持续用餐。「改天带来让我看看,妳的眼光有待加强。」
「什么话啊,杜非云!」她抗议了。
「让我想想,妳上次说这句话是什么时候。」轻轻淡淡的嗓音,似在暗示她某段过往,她顿时一阵脸红。
「都那么久的事了,你还死记着干么啦!」
淡淡挑眉。「我也不想。」实在是她的初恋令他印象深刻,到现在都还忘不掉。一个脚踏两条——不,是三条船的烂男人,而她居然还被蒙在鼓里半年多,满心相信自己遇上了一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
事情爆发之后,她哭得肝肠寸断来找他。得知此事时,他也没料到自己会动这么大的怒气,将人揍到几乎挂急诊。
「好嘛好嘛,我坦白告诉你啦。不是我不带他来给你看,而是目前为止,都还只是我在单恋他,人家没答应要和我交往。」真是的,这种话很害羞耶,一定要逼她说出来啊?
「这世上还有看不上妳骆大小姐的男人?」就他所知,拜倒在她骆大小姐石榴裙下的烈士不计其数,只是,或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初恋带给她的阴影太深,她潜意识里有所保留,不敢再轻信男人与爱情。
「又不是外在条件的问题,他心里有人了嘛。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再被骗,他根本懒得骗我。」
「妳这么喜欢他?」喜欢到就算那个人心有所属,还是无法放弃?她是自尊心那么强的女孩,要做到这点,恐怕已经不是普通的在乎而已了。
「嗯,很喜欢,喜欢到觉得——如果这辈子能得到这个人的爱,让他眼中看得见我,那么我这辈子的爱情就没有遗憾了。」虽然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女生了,可是最深沉的心事,还是本能地会向他吐露,或许是因为,他是这世上最懂她、宠她的人;也或许是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永远会当她的靠山。
是吗?这男人对她而言,意义如此深重?
杜非云放下刀叉,敛眉凝思。「再过几天就是妳的二十岁生日了,想要我送妳什么?」
「想要什么啊……」她想了想,摇头轻笑。「我什么都不缺,最想要的……恐伯还得努力一阵子。」都不晓得要不要得到呢!
不需多说,他已了悟,递出一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本想生日那天约妳出来吃个饭的,但我想,妳应该是希望由他陪妳共度,礼物就先给妳了,预祝妳二十岁生日快乐。」
没想到他不但记着她生日,还是第一个送礼的人。她胸口暖暖的,好窝心,嘴里不忘咕哝:「什么嘛,说得好像我多重色轻友一样……」
「不是吗?」他作势要收回手。「那我当天再送好了——」
「是啦是啦!」以土匪姿态,迅速抢过礼物,换来他低低的笑声。他送的二十岁生日礼物耶,哪能不收。
他看了下表。「我还有点时间,等下吃完饭,有没有想去哪里?还是我送妳回家?」
「不用了啦。」
「既然是我接妳出来,就得把妳安全送到家。」这是她父亲对他的信任。「还是——」一顿,调侃道:「有了心上人,怕他误会,送都不让我送了?」
「不是啦!」她娇嗔,轻声招认:「他等会儿下班会顺路过来接我。」
杜非云点头。「他什么时候来?」
「再半小时吧……」
「难怪妳坐立不安。」
「哪有!」
杜非云不理会她的辩解,伸手招来侍者结帐。
「我可不可以再外带一份招牌三明治?」
「替他准备的?」
「医生说别让他肠胃负担过重,要他少量多餐嘛。」
杜非云不予置评,转头交代侍者:「那就再外带一份招牌三明治。」
「啊,再加一个海鲜浓汤好了。」这家餐厅的海鲜浓汤很好喝哦,关毅一定会喜欢的。
「再一个海鲜浓汤。」如她所愿地重复一次。
待侍者走后,她笑道:「谢啦,下次换我回请你。」
凝视她心满意足的神情,杜非云轻扯唇角。「我想,妳一定很爱他。」
认识她这么多年,从没见她如此记挂一个人,就连那个令她自尊严重受创的初恋都没有。
结完帐,走出餐厅,他陪着她站在餐厅门口等待。
「既然他对妳这么重要,那就好好为妳的幸福努力吧,一定要让自己快乐,知道吗?」
「嗯,谢谢你,非云哥哥。」拉拉他的手,踮起脚尖,仰首亲了他一记。
不一会儿,关毅来了,她向他道别,开心地奔去。
感觉得出来,她真的很喜欢他。杜非云没上前打招呼,远远目送她坐上那个男人的机车后座离去。
他没有移动,只是静静地伫立黑夜,沁凉微风,吹散不久前烙在颊畔的红唇余温。
非云哥哥……小时候,她总是这般唤他。
「再过十年,我要嫁给你,你要喜欢我,不可以变心。」甜腻口吻、有些霸道地命令着。
他交第一个女朋友,她气得整整一个月不跟他说话。
她撒娇、耍赖、孩子气以及甜美的各种风貌,都深藏在记忆里,今后,将由另一个男人收藏了——
一个能令她微笑、给她幸福的男人。
他垂眸,半敛起眼底涌现的万般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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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非云猜对了,她想和关毅一同度过生日,只是,她并没有刻意告诉他。
最近,由他眼中读出了一种名叫「愧疚」的东西,次数愈来愈频繁,她也明白,那是因为清楚感受到她的每一分付出,而他却无法回馈所造成的。
若此时,告诉他生日的事,倒像在刻意索讨什么,她并不想为难他,更不要他费心去想怎么为她庆生,只是想有他陪着她,静静度过这一天,然后在午夜十二点即将过去前,听他轻轻说一声「生日快乐」,如此罢了。
只是,她没料到连这小小的心愿都会落空。
她在早上八点的时候买了早餐过来想陪他吃,他不在,于是她等。
等到中午,早餐冷掉了,于是她拿冷掉的早餐充当午餐。
再等到晚上,他还是没回来,于是另一份冷掉的早餐被当成晚餐。
他向来没什么深交的朋友,可以让他消失一整天,所以她才会没拨他手机,总以为他下一刻就会出现。但时间过去愈久,她反而没勇气拨电话了。能够让他相陪整日的人,几乎猜得出来……
抬起困倦的眼皮,十二点零五分,二十岁生日,就这样过去了。
她对着自己苦笑,起身准备离去时,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推门见着她,关毅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