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尖叫声立时从她甫复苏的喉咙里逸出。
那散发鳞鳞绿光的蛇立刻昂首摇尾,摆出攻击的姿势。
夏小皀呆若木鸡,她不能动,她只要那么晃一晃,就算是一根指头,眼前这条蛇就会扑过来,致她于死。
她拼命转动眼睛,希望能找到足以转移它注意力的东西,但除了枕头,什么都在一臂之遥。
她用尽全部的力气抓起枕头,但是毒蛇比她更快,一刹那竖直的身体疾如飞梭,毒牙龇咧,往夏小皀的手肘噬去。
电光石火,刻不容缓,有道寒星也似的迅光制住了蛇的去势,它狡黠的首被钉在床板上,登时毙命。
夏小皀眨了很久的眼睛,一直到看见救了她的人这才扑了过去。
“没事了。”欧阳越搂住她簌簌发抖的身体,镇定从容的安慰着。
他紧绷的眼如电眼扫射,在窗外发现一道黯淡的黑影。“是你?”
“不是。”半隐着脸的银翼声音清楚的从枝桠间传来。“我看到陌生的影子,所以尾随而来,他很狡猾,逃了。”
“是谁?”蛰伏在他体内魔性蠢蠢欲动,不管谁动了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银翼的声音突然模糊了,凝在枝梢的身影霎时不见。“小心罗塞叶塔。”语毕,人已去远。
罗塞叶塔——
万马奔腾的怒气已被撩动,欧阳越湛深的眼飘来厚重的乌云,眉宇拧上严苛狂野。
找死——罗、塞、叶、塔!
☆☆☆
在这节骨眼,泛德烈和珍妮佛却来访了。
珍妮佛一袭剪裁合宜的火红靓装,紫梅色系化妆,华丽又出众,而泛德烈,双排铜扣葡萄色系薄绒衣裤,穿出翩翩的风度和绝佳质感,两人简直是金童玉女。
打过招呼,在泛德烈强烈的要求下,欧阳越不是很愿意的将客厅留给夏小皀和珍妮佛。
珍妮佛难掩局促。“我一直在饭店等你,你没有来。”
“我们之间没有交集——”
“我知道。”珍妮佛精雕细琢的脸顿时老了下来。“所以我不想让情况再恶化,给我……”她有些难以吞咽。“时间。”
她想做什么?夏小皀不明白。
“我不是个尽职的妈妈,以前我只是自私的想到自己,现在——”她有些为难的绞手。“我和阿烈商量准备搬回台湾定居,你说好吗?”
“你不必这么委曲求全。”那一刻,多年积藏在心里的怨愤突然消失了大半。
其实像她妈妈这样勇于追求自己梦想的人有什么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是为旁人而活,谁能只为自己过得理直气壮而自豪?
“你……”她战兢,因为夏小皀不明确地表示有些慌乱。
“我祝福你和泛德烈能白头偕老。”为了她,珍妮佛一直延宕她和泛德烈的婚事,她不能永远做个不懂事的无知小孩,将心比心,她也衷心希望妈妈有个幸福的归宿。“至于你决定要在台湾住下,我很高兴,我相信嬷嬷和关纣也一样。”
是什么力量改变她的女儿?一席成熟得体的话使珍妮佛美眸漾起盈盈珠泪。
“你不怪、不恨我了。”
夏小皀窒了一下。“妈咪,我们慢慢来,我一下没办法……”不管是谁都需要时间。
“好……好。”珍妮佛也明白操之过急的坏处,收起泪水,忙不迭点头。
这样的发展已出乎她意料太多,她应该知足的。
“你搬回来,国外的工作怎么办?”为了不让轻快起来的气氛再度死寂,夏小皀挑了最安全又不具杀伤力的话题。
“我手下有几名足以独撑大局的设计师,我可以把股份拨一些给他们,至于泛德烈和我则重起炉灶,昨天我和阿纣见过面,他希望我能回去帮忙经营旅馆,我也同意了。”人生的风景偶尔转个弯,未必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她甚至已经迫不及待了。
“恭喜你,妈咪。”她出自最真心的祝福。
第八章
她看起来非常忧愁。
蛾眉轻颦,美眸浮泪,是谁惹她不开心?
现在星光旅馆由他姊姊入主,关纣解除掉负担,除了不定期的课,他无事一身轻。
急吼吼赶车,就为了早一秒见到心上人。
“天爱,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白痴,他不正巴望见到邓天爱,竟然一开头就说反话,接下来情况看来是不乐观了。
“下课了?”收回浮动远扬的思绪,她强颜欢笑。
“嗯。”
“没有跟女朋友出去玩?今天是小周末呢!”她喜欢关纣的善解人意和成熟体贴,对他这种年轻男孩算是十分难得的优点,他完全没有时下少年的浮躁,是个令人舒服的大男孩。
“我没有女朋友。”幸好他在路上练习过好几遍,不再看到她就结巴。
“眼光太高了?”瞧他一脸困窘,煞是可爱。
“不,有一个暗恋的对象。”他鼓起勇气,他可不想让这份倾慕无疾而终。
“哦。”她淡淡应了一声。
“你不问我她是谁?”他捏紧手上那几本可怜的书。
“是谁?”
“你。”他破釜沉舟。
她不愿太过惊讶的表情伤了他的心,邓天爱微笑,把一瞬间的心慌意乱降到最低。
出自女性敏感又纤细的直觉,她在关纣诚恳和真挚的眼眸中看见了认真。
“我们不合适。”一举打破他的幻想或许过于无情,但与其给他不切实际的希望,长痛还不如短痛。
“如果是因为年龄——”
“不,”她拒绝得很彻底。“我已经有准备一生守候的人。”
“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太不公平了。”他显现激动之色。
“你还年轻,将来会遇上陪你一生的真正伴侣,别太早为自己下了定论。”风霜淡染她双瞳。
那命定的人,是前世今生缘,该你的逃不了,不该你的强求不得——而今,她是强求吗?强求遥不可及的梦境。
多矛盾啊!
“我只要你!”他握住拳狂吼。
他丧气极了,在她面前他只是个幼稚不成熟的毛头小子,她恐怕连动过爱他的念头都不曾。
“不过,我还是很开心,”她故作轻快地眨眼。“你喜欢我代表我不算太老,谢谢你的恭维。”
“你怎能——”他又气又急。“那些全是我由衷的话,我是掏心挖肺的。”
“孩子,”邓天爱笑容尽敛,无比凝重。“今生我只爱一人,不管他能不能回应,我的爱情都不会改变了。”
“如果他不爱你——”他又萌生一丝希冀。
“这一生我也不再爱人了。”她的声音清澈,不疾不徐,决心却无与伦比。
“你怎么可以!”关纣大受震骇。
她萧索寥落地低语。“我的爱很少,刚好足够爱一个人——对不起。”
一池心水已被撩动,感情哪能说收就收?关纣的心跌至谷底,碎成片片。
“我跟你一样。”颓丧在他心底无法停住,他昂起头,瞬息熄灭的黑眸升起星光灿烂。“我也很固执,这一辈子,我也只想谈一次恋爱,终生爱一个女人,对你,我不会放弃,永远!”
“你何必?”他的坚毅令邓天爱动容。
“你记住,我跟你耗上了,不管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生,我等你!”甩掉书本,顾不得什么,关纣紧紧包住她凉冷的手,宣誓。
“我不值得。”她眼底有泪在轻转。
“天秤在我心里,你是值得的。”他狂傲的话令人无法打一丝折扣。
邓天爱急急缩回自己的手,心绪大乱,她幽幽请求。“我想静一静。”
关纣勉力咽下心底刺痛的感觉,斯文地起身说:“好,不过,别待太久,要起风了。”
她无言的颔首。
明明知道是绝望的感情,为何仍要将自己投进烈火里烧得遍体鳞伤?她不懂。
“哼!那个毛头小伙子令你失魂落魄了?”雨道千仞寒冰的目光和着声音冷冷刺进邓天爱百味杂陈的心。
“雨樵!”她心慌意乱,早分不清喜和悲。
他毫不怜惜的固定邓天爱下巴。“还掉眼泪了,你对他动情了是不是?”
“我没有。”她亮如点漆的眼迸发不受污灭的亮光。
“哼!”他的哼声不若方才的尖酸苛刻,好像放下心松了口气的感觉。“我不是要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别在这里鬼混?”
不听话的女人。
“我——不走。”
“笨女人,你到底傻呼呼的等什么?不会用脑袋想清楚吗?我是个人见人怕的职业杀手,我们不会有未来的。”直到这一刻他才坦承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我在等你,你信不信,我会一直等下去的。”她语音凄切。
“蠢货,你没听清楚吗?梁雨樵已经死了,早在他断腿,终生不能再打篮球的时候就死了,现在的我叫罗塞叶塔,一个亡命杀手,你知道我身上背负了多少血债?那是你这种温室花朵想象不到的,别傻了,趁还没到人老珠黄的年纪去找个好户头吧!”
“你是因为自暴自弃才加入黑社会的?”
“不错,杀人是件刺激的事,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是活着的。”由被万人拥簇的云端摔下,那滋味生不如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