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逃,看着我,看我想对你说什么。”他轻轻扳过她的下巴。
红绫看见的是一双饱含爱意的眼,他的双眸中映着她嫣然如醉的脸。她看着他充满男性阳刚味的俊美容颜,深深沉醉,她知道他一直是很有男子气概的,现在这张脸让她心跳加快,简直快要不能思考了。
她努力拉回飘远的理智道:“别忘了我是你的长辈,我们足足差了三岁。”三岁,对她而言已是天涯海角的差距。
“年龄对我来说是狗屁!”他的爱情要是这么肤浅,早就被时间磨蚀殆尽了。
“可是我不能,我是中国人,有我的道德包袱,我不想害你被人家指指点点。”
那种可怕的事情经历过一遍就够她没齿难忘,她的思想是老掉牙没错,出发点却是为他好。
“你还是对以前发生的事耿耿于怀?”他忘记受伤的不止他一人。
“我只是就事论事。”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准备放过你,我是那种没什么德行的人,再说规矩是人订的,是呆板、是死的东西,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他体内每一根爱她的神经都在忍耐,如今已是忍无可忍。
他要是再不发动攻势,恐怕等他老得牙齿都掉光,她还是在水一方,让他只能遥望,摸不着、爱不到。
☆ ☆ ☆
红绫发现,火觞跟她在一起后,要大伙好好同桌吃饭是一件难度高的任务。
平常不是很要求餐桌礼仪的火靖夫妇因为火觞的归来,慎重地穿了燕尾服还有晚礼服出来吃饭,她想,吃饭兼具赏心悦目也不坏,而原来负责用餐时制造笑料,供大家开怀的左匡却藉故缺席,不过这些还不打紧,大家能和和气气吃一顿饭才是重点,但火觞是故意的,他紧邻着她,拒绝庄凤意的靠近。
看到干妈明明很伤心,却强要装作不当一回事,红绫心里着实替她难过。
“觞,这是你小时候爱吃的猫耳朵、松丝汤包,我特地请春素斋的大厨专程为你做的,你吃吃看,喜不喜欢?”庄凤意为了弥补多年来对火觞的亏欠,几乎使出浑身解数。
“我早就不吃那种东西,你别碰我!”他像一只撒野的猫,对庄凤意含着千年也无法消解的敌意。
“那神仙鸭也不错,鱼头豆腐呢?”她恨不得把整桌菜都塞进儿子的肚子里。
“我不是十岁小孩,用不着你多事。”火觞一点也不领情,不止漠视,对她的殷殷垂询表现出极度的不耐烦。
庄凤意噙着泪,望向坐在眼前却遥如十万八千里远的儿子,心中的苦无处宣泄,不知如何是好。
火靖安慰地握着妻子的手,给她支持。他严肃的盯着跟他像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火觞,“我们是生了你,可是没有给你伤害我们的权利,你大可冲着我来,但是绝对不许伤害你母亲。”
“想得美,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你跟她都一样,我住下来为的就红绫一人,其他的,我谁都不放在眼底。”他态度嚣张,目中无人,完全把自己的父母当仇人对待。
他乖戾的口吻让红绫大皱其眉。
“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她用力戳他的头,不悦地骂道。
“呜,你打我,好暴力!”火觞呆了下,立即的,委屈可怜的脸马上取代刚才要吃人的表情。
红绫杏眼圆睁。他变脸之迅速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让人甘拜下风。
她压低声音,“想住在这里就安分的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干净,更不可以用那种不敬的口气跟干爸、干妈讲话。”
“不,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对我有多差。”
“他们也是迫不得已的,过去事一直搁在心底你也不好受,就让它过去不好吗?”
她听了干妈十年的自责,真要有错,漫长的十年,自我的折磨也够抵销所犯的错误了。
她握住火觞摆在桌面上的拳头,“吃饭吧,你不会希望我半夜闹胃疼的对不对?”
以另一个角度想,换作任何人,小小年纪就被送到陌生的地方,心里的苦又岂是她几句风轻云淡的安慰就能消解的?希望他能知道,她也是站在他这边的。
红绫给了他一记温柔的笑容。
“吃就吃!”他不由得陷入她像倒翻一缸蜜般的温情里。
今天他看在红绫的面子上不计较,下回要是有人不识趣,他会让那个人更难堪的。
庄凤意投给她感激的眼光,然后默默端起碗扒饭,最后目光还是定在火觞身上。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红绫不禁摇头。
饭后,他们来到客厅,佣人送上水果。
火觞拿起西瓜跟牙签,一粒粒的挑掉籽,然后递给红绫,偏偏她装傻得厉害,接力似的把西瓜传给庄凤意和火靖。
“干妈、干爸,趁凉吃喔。”
火觞为之气结。
才想发作,红绫笑嘻嘻的脸已经凑过来。“我也要。”
眼一瞪,他只能压住不悦,再给她一片西瓜。
“嗯,很甜喔。”庄凤意吃着西瓜,眼泪却掉在上头。
火靖长叹,放下手中的水果,将多愁善感的妻子带回房去。
“我不喜欢你这样欺负自己的爸妈。”红绫很难过,她也吃不下去,不高兴这好好的一晚被搞砸了。
“都是你不好,要是你肯搬去我那里,就不会发生这些事。”火觞也赌气。他就好受吗?天知道!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别难过好吗?”有些事是急不得的,需要时间来沉淀,她了解。
“我要你赔偿我。”她的软化换来他的得寸进尺。
“怎么赔?”他那张难过的脸到哪去了?
他掩不住得意的表情,嘟起嘴说:“一个波,要超大的。”
吻还分大小喔,这家伙跟变色龙一样,说变就变。红绫想一拳劈了他,可他刚才那受伤害后又拼命想掩饰的挣扎模样,教人看了心如刀割,唉,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又不正经……”她才端起义正辞严的表情就被火觞吻了个正着。
想开骂也不对,她到底有什么立场啊,初吻早被他偷走,就连身体也被看过,要在古时候她恐怕就得非他不嫁了,她到底该怎么办?
火觞双手捧住她的脸,“我会等到你愿意主动来亲我,不过你也知道我的耐心有限,我可不想等太久。”
他竟然给她压力。
“别掀眉毛,我会以为你现在想要我。”他充满魅力的声音比暗夜的低语还蛊惑人心。
红绫只觉得满脑子的浆糊,招架不住他。
“让你的漂亮脑袋休息,别胡思乱想。”他以前所未有的温存对她道,一只手缓缓搂住她。
“陪我看电视,今天有足球赛转播。”
这次红绫没有推开他。
火觞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嗅她迷人的幽香,她的手依旧微凉,他用自己一年四季温热如火的手握住她的,然后斜躺入她怀中。
红绫宠溺地瞪了他一眼。皮哟,这家伙,看足球赛分明是藉口,这会儿,看他专心到哪里去了。
“……红绫,我发现你的胸部很伟大喔。”
“啪!”一记锅贴贴上火觞酿祸的嘴。
☆ ☆ ☆
红绫是在很自然的情况下苏醒过来的,舒服的床,有点老旧的睡衣。人的年纪在有点大之后很多习惯都会定型,就像她一样,每天总是习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赖着床,眼看早晨的阳光一寸寸亲吻过房间的地板才心甘情愿地起来梳洗、晨跑,早餐跟报纸是一起啃完的,然后这一天才算正式开始。
依照惯例睁开眼,她闻到木头特有的香味,四周的东西从模糊到清晰,她确定,除了身上的睡衣、被子和床是她的以外,很多东西都变了。这不是外星人的实验室,它是一间纯中国式的房间,一幅幅画工细致的花鸟镶在精致的画框里,人高的清朝瓷瓶,沉重的绣花窗帘,那上头的纹路她只要闭眼就能描绘出来,桃木几上的浅盘养着离开花苞的梨花瓣,香气轻淡得让人抓不着。
她捻起一瓣,丝绒般的触感幽远又熟悉,不知有多少年没见过泣血般妖艳的红梨花。
她记得老家门口就有一棵,她爹曾骄傲地说过,整个济南只在他家有一株百年梨树,怕是没有第二棵。
她缥缈地想起梨花早开的那年,她在树下见到一个桀惊不驯的男孩……
不会错,这房间,完全仿自她小时候的宅子。
“什么让你想得这么沉,有人摸进来你还毫无所觉?”攀上她细肩的是火觞修长有力的胳臂,他整个人贴上来,当她已经是他的亲密爱侣一样。
“我都不知道台湾有红梨花树。”那抹嫣红在她洁白的指腹上更显娇艳,一滴从盘上沾来的水珠摇晃不定,随着红绫的移动终于滑落地面。
“是没有,它为你专程飘洋过海而来。”他的语气里埋藏着浓浓的念旧还有一份坚持的爱情。
“这花,这房间……”她无心沉浸在过去的情境里,她感动的是火觞难得的一份心,他为她做到何种地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