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疑问,香禔走向前。
互揖为礼。(这未免太过礼貌周到了。)
高手过招,一试便知有没有三两三。
她庆幸自己没有如卫寇所言的轻敌,因为对手那不留情的杀着,招招冲着她要害而来,十足要她的命哪!
这阴毒的小人!
她打起精神全力以赴,就算拚不过,她也要拚!
她的愤怒表现在她所使出的剑法里,浑身防护得滴水不漏。
这边两人打得难分难解,另一旁观战的卫寇却听见道路尽头由远而近的杂沓马蹄声。
他轩眉微扬。一道绿影和青影已快马加鞭而至了。
电光石火间,卫寇来不及出声喝止,青影已纵身加入战局。
又是搅局的惜家兄妹。
「卫大哥,你没事吧?」惜秋华顾不得喘气,一心牵挂在她的卫大哥身上。
「谢谢惜姑娘关心,我很好!」他眼也不眨,猛盯着战况。
「你不用担心司徒姊姊,有我哥出马,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有苦头吃了。」她自信满满。见到卫寇的喜悦胜过在客栈被放鸽子的薄怒。
老实说,他不担心司徒香禔,他烦恼的是那个杀手。换个方式说就是他发觉那杀手剑梢只使了五分力对付她,而她几乎用上了八分满的气力。
如今,好死不死的又撞上自以为英雄救美的惜秋枫,卫寇怕他的出现坏了这盘棋中棋。
果不其然。
惜秋枫的加入,对司徒香禔来说是如虎添翼,对原本游刃有余的杀手来说却逐渐呈现左支右绌的局面。
翩若蛟龙的身影,令人眼花撩乱,那杀手明显地居于下风,一只手已吃了香禔一刀,惜秋枫趁他吃痛的瞬间也在他同只胳臂又划上一刀。
杀手遽退三步,收了手,跳出刀光剑影的圈圈。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卫寇一眼,颤声道:「多谢……后会有期!」翻身跃上另一棵大榕树,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这人准是脑筋坏了,被人砍了两刀还道谢,早知道叫我哥哥再补一刀砍死他算了!」惜秋华对眼睁睁看着对手逃逸的惜秋枫颇有微词。
「妳小小的年纪,怎可有如此歹毒的想法?」卫寇吃了一惊。
惜秋华本就娇生惯养,哪禁得起自己心上人的指责,一张嘴马上嘟起来,腮帮子鼓得老高。
「你敢骂我?」
「骂妳还算客气的,要是我,早赏妳两个耳刮子啦!」惜秋枫得意洋洋地走过来,听见自己妹子的话,忙不迭地倒打一耙。
她一个箭步窜到惜秋枫面前,踮起脚尖指着他鼻子。「不用等你给我耳刮子,我先叫爹揍得你满地找牙!」
惜秋枫不禁摇头,表明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
「妹妹,妳就不能收敛一点吗?咱们镖局十二分局的各家少庄主全被妳吓得逃之夭夭,妳再这么口没遮拦,我看爹无计可施之下搞下好会把妳嫁到大漠去,到时候,妳只有出塞和番去的份啦!」
「你少得意洋洋,所谓长幼有序,你都还未娶妻生子,我又只是个丫头,爹才不急呢!」
敢情这两人全是因为被逼婚才夜不归营的?
「得了,咱们俩是半斤八两,少自揭疮疤的,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惜秋枫生性毕竟腼腆些,不自觉便想鸣金收兵了。
「你才不怕脸丢到姥姥家呢,咱们姥姥老早就翘辫子了,你呀,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惜秋华可玩得起劲咧!
「妳……住口!」他一发急,一张憨憨的脸顿时胀得通红。
「唉呀!」她竟有模有样的学着老学究大叹一口气。「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妹妹我可是在帮你的忙呢!」
「谢谢妳噢--」他拉长了音,褒贬的话一句也不敢说。若论唇枪舌剑,他可有自知之明得很,就算八百年也赢不过伶牙俐齿,专生来克他的大妹子。「哥哥的事不劳妳操心,妳呀--还是烦恼自个儿的大事去吧!」
「你……」她一跺脚,妙目一转,瞧见卫寇和司徒香禔已跨上马鞍,蹄声达达地绝尘而去。「你这害人精,害我的卫大哥又跑了,这会儿要是真的追丢他,你瞧我不找你算帐才怪!」
她丢下一箩筐的话,急急跃上马背,缰绳一勒,马嘶蹄扫,忙不迭地追卫寇去也。
唉!可怜的卫寇。
在一般人眼中,堂堂江湖第一大帮派的总舵堂口若非雕梁绘栋,最低限度也该是金碧辉煌,极尽奢糜之能事的。但久闻一见后却完全不是想象中的那回事。
它实而不华,朴素中隐隐有股凌厉的气势存在。建筑物最能反应屋主本身的风格品德。卫寇一跨进丐帮总舵堂口,就发现了这件事实。
一套无法避免的繁文耨节场面之后,净衣派与污衣派的弟子全被撤下,偌大的议事厅里只剩四大长老及卫寇和司徒香禔。
短锋相接地面对面下来,卫寇大略地摸清了面合心不合的四个人脾性。
坐在右下方的张童是污衣派仅有的长老,一张方脸刻满了岁月风霜,显然为了帮中内务,劳心劳力许多,一身满是补钉的百衲衣倒是洗得非常干净。卫寇一照面就给了他极高的评价。
左下方依序坐着曲七、潘翼和李天霸。
曲七是个约莫五十岁的中年人,瘦小精干,一副小头锐面不讨人喜欢的样子。潘翼和李天霸也俱是一副粗劣庸俗、眼露贪婪之色的模样,总之,教人看了浑身不舒服。
四大长老分别报告过帮中内务之后,卫寇忽然将箭头转向了曲七。
「曲长老,我风闻贵公子已学艺荣锦而归,怎么不见他出来呢?」
曲七心中一凛,但神情不变,依旧用他那平平板板的声调说:「启禀帮主,小犬不成材,登不得大雅之堂,不敢冒渎帮主智慧之眼。」
好个口蜜腹剑的人,反应之快,令人佩服。
「曲老忒谦了,卫寇初来乍到,一切帮务还不熟悉,张老年纪已大,内外兼顾太辛劳他了,况且,帮中急需培养新血轮,如果可以,我还想请贵公子从旁协助,但不知曲老意下如何?」
曲七以为卫寇一入丐帮势必重用张童,藉由污衣派的力量来对付净衣派,不料事实却与他揣测的相反,大出他意料之外。
尤其令他心悸的是,卫寇居然连曲无界的存在也晓得,看来,他太小觑这文弱书生了。
「小犬近日感染风寒,身体微恙,等他身子骨好些,我立刻带他来见帮主。」虽然他的谎言不甚高明,但卫寇没有点破,只微微一笑。「如果没事的话,咱们就此散会。」他佯装一副不堪劳碌奔波的疲惫模样。
曲七见状,心中冷冷一笑,躬身起立,潘、李见状也连忙起身。
「帮主,」张童皱着老粗的白眉,对卫寇草率的决定甚表不服。「老朽的身子还算粗壮,再挺个三、五年不成问题,帮主这决定做得未免……有失草率!」
卫寇蹙起眉头,口气里掺杂了一些不耐烦。「你对我做的决定有意见?」
张童把头一低,惶恐说道:「不敢,老朽只是……」
「既然如此,就这么决定,毋须再多说了!」他无礼地打断张童的话。
张童口中嗫嚅不停,却不出一点声音来,失望泛滥成一脸难过,遮也遮不住地尽落曲七等人的眼中。
等四大长老退出堂口,卫寇摇摇僵硬的脖子,嘀咕道:「我终于了解做一个掌权决策者的工作并不轻松了!」
「是呀!你作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决定!」仍然男装打扮的司徒香缇带着酸溜和不以为然的口气说道。
卫寇故意逗她。「是妳要我回来的,妳明知道我对这些事根本一窍不通。」
她摸摸脸,眼中带了些许自责和怜悯,俏声道:「或许真是我的错,我不该强迫你回来的!」
卫寇执起她的手,笑着,而且笑得十分该死的迷人。「雪儿,我警告过妳,我是妳的丈夫,不准妳用这种可怜的眼光看我,这太伤我男子汉的自尊心了。」
她避开卫寇那愈发迷人的笑容,把鼻头皱出好几条可爱的线。「或许我不该说,但是,张老是义父最倚重的助手,你一下子就卸换他的工作,恐怕会引起所有污衣派弟子的不满,而且--」
「而且我又想把曲七的儿子收纳重用,这一来就像引狼入室一般,是不是?」
卫寇替她把所有的话讲完。
「你别有用心?」她灵活双眸一亮。
「嗯,」他点头。「事实上我的确打算这么做!」
香禔笑容一垮,眼神一黯,硬生生将一股气吞下去。「我不能允许你这么做,即使你痛恨义父没有恪尽父亲之责养大你,你也不能拿祖师爷和历代帮主的心血来泄恨,这样太不公平了。」
卫寇的笑容沈淀了些,语气平淡得和脸上表情不相上下。「傻雪儿,妳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妳不相信自己的眼光?被妳看中意的丈夫会如此差劲吗?」
「我不懂你,包括我们一路上遇见的事,我真的不懂!」卫寇的聪明绝顶,无人能出其右,但他这一路上做的每件事全让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她迷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