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别贪甜吃太多糖,小心肠胃受不了。」
小龙女根本不是生气耍脾气的料子,她长年住在海底,心胸比任何人都宽阔,被烈问寒一拐,乖个隆咚锵,一晃眼就忘记自己先前生气为的是那桩。
「但是它真的好吃。」
摸摸她那微被风吹散的发丝,烈问寒苦笑。「叫妳用膳好象要妳的命一样,吃糖果又全不是这么回事,怎不教我怀疑----」
「怀疑?」
「是啊,怀疑我买糖给妳是对是错啊?」
想来,他有点后悔呢!
小龙女翻翻精灵的眼珠。
「大丈夫做事是不时兴后悔的,更何况那些饭啊、菜的一点滋味都没有,教人哪里吃得下!」
「妳的理由真多。」看来他得另想办法才好。
烈问寒心念电转,心底有谱了。
他不动声色。
正当他在思索时,梢公已经率领着舵手过来请示开船与否。
他点头,遣走了那些人。
随着船慢慢开动,又小龙女努力地讨价还价,两人终于取得了协议。
那就是小龙女一餐至少要吃一碗饭才能碰零食。
小龙女怎么算都觉自己吃亏。
遑论一小碗饭,就叫她吃一口都有困难。
真正到他们停下打尖用膳时,小龙女的懊悔才开始。
依照惯例,她还是很坏习惯地把饭含在嘴里,不吞也不咽,连咀嚼更是动也不动一下,眼珠子滴溜溜地瞧着满桌菜肴发愁。
烈问寒帮她挟了一块蜜汁腊鱼,见她那委屈百般的模样,不由心中一软。
「既然吃不下就不要勉强了。」
小龙女闷着头不发一语,可是水灵灵的眼瞳中却浮起一层水雾来,说时迟那时快,两串水珠倏地滑出眼眶,连小巧的鼻头都染上微红。
烈大当家什么恶劣的场面没见过,偏偏对一个泪眼汪汪的小女孩没辙。
尤其小龙女在他心中占着无人可取代的分量。
「翩翩乖,不哭,不爱吃饭就不要吃,何必掉眼泪呢!」
他无奈又为难,也亏得他不知从哪生出来的好耐性,顺着她的性子又哄又骗,只差没应允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
「我答应过你要把饭吃完,我就该做到!小女子也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呀!」
敢情她的好胜心还不是普通的强。
说着说着,她泛着汪洋的眼睛又掉出一串泪来,口气好不委屈。
烈问寒举白旗投降了。
只要有法子能一时三刻止住她的泪,别说上刀山下油锅,他也会二话不说的马上去办。
他放下饭碗,寻找小龙女的眼睛,而他的目光底是一片浸人的温柔。
「我希望妳加餐饭是为了妳的身体着想,不过----或许是我爱之深,忽略了妳跟我有不一样的地方,从今天起我尽量不再逼妳吃饭,但是,我要妳答应我一件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小龙女已拭干眼泪,忙不迭的大点其头了。
烈问寒拿她无可奈何,横竖她总有办法撩动他对旁人而言,少得可怜的恻隐之心。
可是,他并不觉自己这样专宠她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毕竟,他苦盼了她十年不是吗?
更甚的,第一眼见到她时那像亲人般的感觉,十年来一直挥之不去。
十年后,他不以为有什么事情比她的快乐和笑容更重要。
他用力地把自己的话做了结尾。
「这是我师父卧龙真人青阳子锻炼的「丹冰丸」,妳一天至少要吃一粒。」
他拿出一个玲珑剔透的玉瓶来。
小龙女轻触了下玉瓶又复轻摸他的脸。
「你放心,我只要每天泡泡水就没事了。」
那些什么丸药之类的东西还不是人类作出来想求长寿的,她用不着那些东西。
但是她乖乖地收了下来。
或许她用不着,但是她感觉得到烈问寒心疼她的心意和感情。
他或许有些不善言词,甚至没有情趣也不懂要如何讨她的欢心,可是她就知道他在乎她。
四目交接,烈问寒惊喜的发现,他在小龙女明亮晶莹的大眼里看见属于小女人才有的柔情。
他是练武的人,理论上来说,自制力应该是一等一的,他作梦也没想到就那一霎那,他竟有股难以压抑的冲动,想霸占小龙女的红唇。
「把眼睛闭上!」他嘎声命令。
「啊?」
怎地他的声音变了,就连眼神也变得其深如大海。
她痴痴地望进他深邃的双眼,感觉自己好象回到温暖的海洋中。
依言的,小龙女安静地合上双眼。
他轻缓地把她抱到膝上,然后覆上他的唇。
他的吻十分细腻,缓慢而温存,如歌行板的柔情像涨满风的帆将小龙女的四肢百骸软化成水。
半晌,他才郑重地放开小龙女,眼底犹在跳跃的火焰残存着恋恋不舍。
小龙女用手指点了下自己嫣红的唇,如梦似幻说道﹕「这叫做吻对不对?」
烈问寒复将她扣回怀抱,用力地点点头。
她毫不害羞地盯着他的唇。「我经常看见我爹这么亲娘......」她竟然叹了口气。「原来滋味这么好,难怪我爹娘乐此不疲!」
江湖汉子毕竟豪迈,虽然烈问寒清楚地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心底充斥的竟是满怀的艳羡。
不过,小笼女接下来的惊人之语可让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问寒,我每天都要一个这样的吻。」
烈问寒张口结舌。
她根本在考验他的定力!
「妳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要求吗?」
「你不愿意?」她还是问的起劲。
「不是不愿意----」唉!烈问寒早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败在她的伶牙俐齿上面,不料这么快就应验了。
他哪是不敢、不想或不愿----他收敛,是源于尊重!
突破了这一关,他没把握自己是否能防守住最后一个关卡?
她是他的妻子,将来要伴他一生,尊重她是最起码的事,他爱她,所以,就算要她,他也会等到洞房花烛夜......
扬州城的繁华热闹自古以来皆然,又扬州居于运河之中,是苏浙漕运的必经之地,更有大富盐商定居在此,所以殷富居天下之冠。
小龙女好不容易来到扬州,那肯再等待,一下船,拉着烈问寒便直奔最热闹繁华的市区。
她回顾张望。
「问寒,纳兰大哥不是说好跟我们在扬州碰面的?」这一路上烈问寒寸步不离地陪着她,她虽然高兴,却总觉得少了一点刺激的感觉,不由得想念起肯陪她一起淘气的纳兰任侠来。
「小师叔不会来了。」
「呃?」
「他曾差人捎过口讯说临时有要事,取道东方,暂时一年半载不回中原。」
纳兰任侠潇洒习惯,一向意随心走,行事从没个准的!
「原来是这样啊。」她难掩失望。
她单纯的心眼只想到个性与她相近的纳兰任侠,却压根没想到自诩为她未婚夫的风唯独。
由此可知风唯独在她心中有多没分量了。
可失意就在她脸上伫留了那么一下下,所幸市集上有太多足以吸引小龙女的东西。
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
直到逛瘫了双腿,她才肯让烈问寒领着上茶楼歇息喝茶去。
这茶楼,上下二层,也算扬州瘦西湖畔的知名茶楼。烈问寒他们上了二楼时,茶楼里已坐了五分满的人了。
茶博士殷勤地过来款待伺候,生意人的眼珠子一向是最尖刻的,他一见到这一男一女连袂而来的气势和高贵穿著,马上直觉他们必是非富即贵的人,神态恭敬得近乎阿谀了。
小龙女趁着歇腿的时间,从怀中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油纸包。
一摊开来,原来是些被挤碎的糕饼。
那些糕饼是方才在路上她自己买来的零食,大概是玩得太浑然忘我了把易碎的点心弄散而不自知。
她也不介意,拈来就要吃。
「翩翩,既然成了碎片就先一旁搁着,我再另外帮妳叫过。」既是茶楼,自然少不了吃食。
他才要挥手招呼茶博士,一大堆杂沓的脚步忽地乒乓啪啦地由木梯上由远而近,更多桌木椅倒地或碗盘茶具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烈问寒立刻进入警戒状态。
三五个涌上楼的大汉个个短装打扮,白布包头,青带缠腰,手里全拿着扁担或木棍,后头追着上来的是清一色捕快打扮的官差。
官差手中拿着亮晃晃的钢刀或铁尺铁棍,一副穷凶恶极的模样。
烈问寒明眼人一看,便认出是贩私盐的盐枭手下。
扬州是江北淮盐的集散地,盐枭虽然时有抢官盐的消息传出,但是盐枭个个各自为政,形成散股,官兵也难一股作气做出任何的剿灭行动,这样霸道强悍地杀进茶楼来还真是少见。
一时茶楼上的人全作了鸟兽散。
「张程,你还是乖乖束手就缚跟我回衙门去,免吃苦头。」一个像貌平凡的捕快对着被逼到角落的汉子说话,他的声音乍看下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那些汉子的脸色却全部为之一变。
「柯一叶,枉费我们兄弟敬你是名震大江南北的血捕,没想到你原来也是个官府的爪牙罢了。」那壮硕的汉子肩头有道血淋淋的伤口,言词眉目间对那貌不惊人的柯一叶仍多尊敬。
「你犯了法栽在我手里,我就要办你。」柯一叶不为所动。
「犯法?」他冷哼一声。「官逼民反,我们要不是生活过不下去了,谁愿意挺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