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喂牠们。」她擤擤鼻子。
「要是给公园的管理员看见……」他一手拍上自己的脸,改变主意。「妳等我一下,我去找饲料。」
温暖的热源离开了她,不一会儿又回来,伸手递给她一撮小麦。「我去要来的,给妳。」
「谢谢。」没有问他哪来的通天本领,能在这么晚的地方变一把小碎麦出来,荷眼轻轻朝他微笑。
曹黔心中坪然。
就为她这如花一笑,叫他做什么都行。
她把碎小麦捏在手心。
「妳不是要喂天鹅?」
「牠们在恩爱的睡觉。」要是撒了饲料,不就大大杀了风景。
曹黔把头靠在她的肩上,莞尔的朝她笑。「妳说我们像不像那些弯着脖子睡觉的天鹅?」
荷眼推推他。「等你下辈子把脖子拉长一公尺再说!」
「那就是说,妳答应下辈子投胎成天鹅让我追求喽。」
他干脆往荷眼的怀里赖,赖得她躲也躲不开,打他也没用,只好把手里拿着的小麦饲料往他嘴巴塞。
「想当天鹅,先练习吃饲料吧!」
曹黔这下求饶啦,可是他求的对象是水中的天鹅,「岳父、岳母啊,你们家女儿欺负我啊……」
※※※
「都是你害的啦。」嘟着小嘴抱怨的人事出有因。
一个小时前,他们被当成小偷带到公园管理处,让因为巡逻发现他们的管理员狠狠的训了一顿。
「我也被骂得很惨啊。」连坐法,他也是挨骂的其中一个啊。
本来嘟着嘴的荷眼眼珠一转,紧绷的脸突然笑逐颜开,「算啦,反正我们玩得很愉快,挨骂的事就别去计较了。」
「厚,妳故意装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给我看!」分神觑她的曹黔发现她一点也没有不愉快的脸色,还因为这段插曲显得心情特别愉快。
「哪有,我只是想到你被骂的时候那种窝囊的样子。」好好笑喔。
「我这叫低调好吗!」不服输的人把车子驶进大门。
「是是是,好好好,你说的都对。」他们没再继续调侃对方,因为家到了。
一男一女站在白色的门庭等他们。
小巧的庭园灯光大放,像在欢迎他们的归来。
沉默的男子接手将酣睡的曹言送进屋子,那女的却是紧紧的瞧着下车的荷眼,一直跟着她走进屋内。
「房子整理得好干净啊。」荷眼赞不绝口。
「谢谢太太。」兰达喜孜孜的。
她可是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就希望太太先生回来的时候能满心欢喜。
荷眼转过四处浏览的眼睛定在兰达身上。
越看越眼熟啊……
兰达先愍不住,「太太,我是兰达啊!」
「兰……达。」
「太太回来,兰达最高兴了。」她激动的频频擦眼泪。
「太太,欢迎妳回来,我是兰达的丈夫,我叫泰夫。」抱走曹言的黝黑男子回到客厅,他不好意思的碰了碰垂泪的兰达。
「兰达,妳,居然结婚了。」荷眼很后知后觉,笨拙的安慰兰达。
「太太想起我来了,没有忘记兰达……」本来只是掉眼泪的人这下子哭了出来。
荷眼温柔的给她一个拥抱。
曹黔走过来。「是我请兰达过来帮忙整理房子的,她现在跟泰夫开了一家马来西亚料理小馆,生意很不错的。」
「兰达好棒啊!」
「这都要感谢太太、先生的慷慨,要不是太太、先生把大房子送给我,兰达就算做一辈子的帮佣,也没办法赚那么多钱,更没办法跟泰夫在一起。」
咦,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荷眼又向曹黔求援。
他索性站出来解释清楚,要任这两人猜来猜去,恐怕天要大亮了。
「我送给兰达的房子是妳先答应人家的,我只是替妳执行而已。」
荷眼离家之前,随口把他们住的那间大房子送给了为他们服务的兰达,他只是达成她的愿望而已。
「我都不在了,你为什么还要……」
「妳应允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他轻淡的带过去。
荷眼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她把自己的手交给曹黔的大手,全部的心情尽在不言中。
※※※
一年过去。
又是冰雪交融的冬天。
贝斯湖畔。
一对男女站在湖边讨价还价。
「妳是一个孕妇,这么激烈的运动对妳不合适。」对于荷眼身为一个孕妇而没有自觉,虽曹黔已经从心惊胆战到头皮发麻又到一切听天命,可是一旦亲眼目睹,还是会再度抓狂。
「只是冰上溜冰,又不是攀岩,我好不容易等到冬天,你不给我个痛快,明年,明年欸,等我生完宝宝你定又有一大堆的理由限制我做这个、做那个,我不管,你今天要是不让我溜冰,我们就离婚!」
哇咧!居然用离婚来要挟他,也不想想她的大肚子里还有个他的孩子。
「我是文明人,我们作理性的沟通。」曹黔试图讲理。
「除了溜冰,没什么好说的。」
「真的不能沟通?」要他使出撒手锏来吗?老虎不发威真把他当病猫ㄟ。
「是你不讲理的。」她都偷偷、偷偷避开他的耳目,还挑他午睡时间来,居然还被他逮着,老天不长眼睛啊!
「妳就是要站在这边跟我耗到天黑喽。」森林像个大型的冷冻库,怕冷的他要是继续站下去,冻成冰棍绝对没问题。
好吧,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
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老婆的。
「妳一定是不爱我了,妳明明知道我怕冷,自从好几年前在东北脚生冻疮以后,我只能待在有暖气的屋子,妳坚持要溜冰,让放不下心的我杵在这里看妳开心玩耍就是不爱我了。」曹黔叨叨絮絮,练习起中国古代女人的裹脚布究竟能有多长。
「够了!」她投降了。
够了?真的够了?
「我决定要跟你离婚,结婚竟然这么不自由。」
来这套,她也不是今天才认识他曹黔啊。
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荷眼收起冰刀鞋。
拌嘴斗气,也算夫妻情趣喽。
她往前走入寺她亲爱的老公追上来。
嘻。
尾声
当年。
最先,他以为是雪地反照的日光害他看走眼,于是他揉揉眼睛再看一遍,果然,简陋的窗户只是窗户,窗口那粗糙的木条还是木条,了不起有捆稻草堆在矮墙上,除此以外并没有多出什么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所谓不该出现的东西……譬如说小动物之类的。
可能是他躺太久了,久到连眼睛都不管用。
翻转过酸疼的身体,面对露出红砖的另面墙壁。
唉,左是墙,天花板也是墙,除了右边,不得不又翻回来,他要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困多久?
起码要困到他能走路为止吧,还有,也要困到他爸爸从戈壁沙漠回来。
没错,他因为适应不了这边干冷的天气,脚底又长了叫人痛苦的冻疮……好吧,还有一路从上海到东北,他本来引以为豪的体力在昨日的一场大雪中因为贪玩耗尽了。
严重的感冒让他寸步难行,为了避免把重感冒传染给吉普车上的大家,于是,给了点钱,他留在这临时找来的大婶家休养。
这里没有医生,就连蒙古大夫也没有。
每天靠着大婶养猪羊生病的经验抓草药给他吃,他居然沦落到跟畜生抢药吃。
那大婶说得好,他起码比那些猪羊值钱些。
几天下来,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反正是烧了退,退了又烧,脚底痛得人叫爹喊娘的冻疮使得他没办法下床。
想到他可能即将死在这里,早知道就跟同学们杀到风光明媚的热带海岛去玩了。
算了,反正人算不如天算。
最可悲的是,他在这里连一个能够聊天的对象都没有。
大婶每天忙得团团转,可想而知,在这种贫乏的地方要讨生活并不容易,大叔呢,因为对这区域地形熟上受雇带着爸爸的团队远征去了。
大婶除了吃饭、喂药时间,几乎不出现的。
他想,对于他这么「没有用」的男人,私心下她是有点看不起的。
唉。
他的Game,他的计算机,他的3D美女……
老天!这地方落后的叫人想尖叫──
叩-,
这次他动作迅速的睁大了眼睛。
一对灵活精转的眼珠,还有一头乱发刚好横在木条上,注视着他。
不是他发烧过头昏了头,是真的有人。
窗户开了一条缝,看她抬高手,费尽气力的扔进来什么东西,好大的声响,正中地上让他尿尿用的夜壶,尿喷溅上他的脸。
厚!真是该死的太准了,还是她故意的?
当他从尿壶再回过头,窗户边的人影早就没了。
窗户边躺着一只身体僵硬断气的兔子。
她给只兔子干么?
给他进补吗?
他气闷的转回左墙,顺脚踢了一腿。
几天后,窗户边又出现一只很小的獐子。
他不认识那玩意,是惊喜的大婶告诉他的。
他开始怀疑,这飘大雪的天候,动物冬眠的季节,那个老是睁着乌黑大眼的大眼妹,是从哪里找来这些还流血的动物?
兔子、獐子、小鸟、一条张阖着鳃活蹦乱跳的鱼,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他看够了这些被杀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