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越看出小妹难得的执拗,情知再拗也无望了,只得摊摊手道:「好吧,三天後我亲自送她回琴悦宫。」
奏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轻柔地微笑了,「多谢皇兄,那我现在可以去看她了吗?」
「可以,但是别吵醒了她。」他的眸光陡然深沉,「她昨儿受折磨了,身体和精神上都很虚弱,需要好好补眠。」
奏琴又紧张了起来,「昨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关柳色宫,但是还没查个清楚之前,我们先别轻举妄动。」他冷静地道:「总之什么事都先等乐乐醒来再说吧,只有她才能清楚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
最主要的是,他要听她亲口说出那帮人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
·················
好香……
是什么气味这么香浓,阵阵钻入她的鼻端?
是娘在炒糖栗子吗?不……这香气比糖栗子要香上一千倍,不但有股香香甜甜的味,还有一种暖和的气息……
她的肚子自动咕噜咕噜。
乐乐倏然一骨碌爬了起来,睁大了眼睛举目四望,「在哪里?在哪里?」
三更半夜偷烤了几个闽南进贡的红心地瓜,跷著二郎腿窝在花厅长条锦缎罗钿椅上,奏越一手翻著某大臣的奏章,吃点心正吃得不亦乐乎,突然听到里间有动静,连忙一跃下椅,一手捏著地瓜,一手抓著奏章就冲了进来。
「你醒了?」
她瞪著太子,「呃……」
他含笑,「你又要问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了吗?」
「不……」她瞪著太子手上的烤地瓜,「我饿了。」
他笑了,挥了挥手,手上的地瓜跟著上上下下,她的眼睛也直勾勾地跟著上上下下。
乐乐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热切地笑道:「你睡了一整天,也该饿了,想吃点什么?我叫人做去。鱼翅?熊掌?鲍鱼?」
她怯怯地指了指他手上的地瓜,「都不要,我只要吃这个。」
散发著大地般温暖诱人的香味,她的肚子叫得更厉害了。
「地瓜?」他狐疑地看著手上吃了一半的物事,「你的身子这么虚弱,应该多吃点补品,我叫他们给你做十色大菜和点心来,好不好?」
「可是我想吃那个。」她眼圈儿一红,捧著扁扁的肚子可怜兮兮道。
奏越最见不得她掉眼泪了,连忙道:「好好好,给你吃、给你吃,不过这颗是我吃残了的,你……喂!等等——」
乐乐实在饿昏了,香味四溢的地瓜一靠近来,立即被她飞快地一口咬下焦皮与金黄色的内馅。
又苦又甜……她的小脸瞬间变得很奇怪,似乎一时之间很难决定要不要把它吞下去。
「好奇怪的滋味。」她嘴里含著满满的地瓜,含糊不清地道。
奏越又惊骇又好笑,连忙伸出手掌来,「乖,地瓜不是这样咬的,快吐出来,你把烤焦的皮也吃了,当心闹肚子。」
「噢。」她乖乖地把满口惨不忍睹吐回给他。
乐乐实在太饿了,饿到根本没脑子去想男女和尊卑问题,只是很可怜地望著他手上剩下一点点的地瓜块泪汪汪。
「别哭、别哭,」奏越一急,直接把吃残了的地瓜块搁在奏章皮上,抛在一边急急上前拥住了她,「嘘,别哭,我知道你饿……这样吧,你想吃地瓜吗?花厅那儿还有好几个呢,我慢慢剥给你吃。」
一听到还有得吃,乐乐很快吸了吸鼻子,乖顺地点头。「嗯,好。」
她楚楚可怜又可爱到不行的模样,看得奏越心底一阵大乐——
这小乐乐果然好玩,好玩。
光是看到她表情和动作的变化就已经值回票价,他真怀疑三天一到,他舍得把她还给皇妹吗?
「来。」他细心地替她擦去了不小心滚下左颊的泪水,牵著她的小手往花厅走。
第五章
乐乐傻呼呼地跟著奏越来到了花厅,看著灯光明亮的厅内,那雅致尊贵的摆设,神兽金炉座里燃烧的淡淡麝香,她蓦然清醒了过来。
这……这是太子爷的地盘啊,她还让太子爷牵著手……
真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她突如其来地挣开了他的大手,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太、太子爷,乐乐该死,怎么可以让您这样……这样……」
真是大大的冒犯啊!
奏越吓了一跳,皱起了眉头赶忙扶起她,「你这是在做什么?不是饿了吗?刚刚病才好了一些,又这样跪在冰凉凉的地上,不怕又著凉了吗?」
他的声音里有著明显的不悦,乐乐瑟缩了一下,以为他真的对自己很不高兴,眼眶一热,又想哭了,最後还是赶紧憋住,拚命地忍下泪水。
不能哭,不能哭,她都已经对太子大逆不道了,再哭一定会惹得他更生气的。
爹说过,不能这样一天到晚掉眼泪……不能哭、不能哭,要不然把太子爷哭倒楣了怎么办?
奏越缓缓蹲了下来,端起了她的下巴,蹙著眉心凝视著她呜咽的小脸,「傻丫头,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见外?我不爱看见你这样。」
他的声音里有著掩不住的疼惜,眸底有著管不住的温柔,仿佛像一张柔软的网,轻轻地将她全身都网住了……
乐乐呆住了,她痴痴仰望著他的黑眸,一时之间,一缕异样的感觉触心而过,她微微一震,莫名地心慌狂跳了起来。
「太子爷,可是我——」
「你不是饿了吗?」他伸出一指轻压住她淡粉红的唇瓣,眸光炯然,「吃饭皇帝大呢,有什么话等吃饱了再说,好吗?」
刹那间,乐乐所有的顾忌、害怕、畏惧……统统不见了,并不是因为他的身分而依顺听从,而是为著他的眼神、他的温柔……
她大眼睛盛满的惧意渐渐变柔了,慢慢地、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坚毅好看的唇角往上弯,笑意荡漾在眼底,愉快地扶起了她,「快起来,地上虽铺著毯,终究还是有寒气。」
她乖乖地起来了,有一丝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的窘然,「呃,太子爷,对不起,刚刚咬了您的点心。」
他迷人一笑。「别客气,你让我笑得很开心。」
咦?这是什么对话?
乐乐闷闷地看著他,有点不明白,不过身为小宫女怎么可以大胆问主子的话呢?所以她小嘴嗫嚅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真的只要吃这个?」他端过盘子里的三个地瓜。
她重重点头,「嗯。」
奏越觉得好笑,还是先把地瓜放著,然後突然伸出双手握住了她的纤腰。
她惊喘一声,浑身僵硬,「太子,您……」
他该不会是要趁机吃她这个小宫女的嫩豆腐吧?
「这躺椅太高了,你不好爬上去。」他笑了,也没使什么力就将她抱上了躺椅。
乐乐别扭极了,她还来不及拒绝就被安安稳稳放在柔软的躺椅里,不过等到小脚离地腾空半天高,她才发现太子爷不是诓她,这椅子真的太高了,若要她爬可能会是扎手扎脚、难看透顶的姿势吧!
她果然是个小人,竟然把善良又正义的太子想得那么龌龊。
乐乐惭愧地低下头来,「对不起。」
「什么?」他拖来了一张椅子在她正对面坐下,闻言一怔。
「没……没有。」她还没有傻到不打自招、自曝罪行的地步。
他也没有多心,拿起了一颗余热犹存的地瓜就剥了起来。
「太子,我自己来就行了。」她大惊失色。
她哪当得起被太子亲自「服侍」啊?肯定会折寿的。
他挑眉,「你还病著,不方便自己剥食,乖,坐著等吃就好了。」
「不行呀,奴婢怎么可以让太子做这种粗活呢?」她伸手就想接过,可是偏偏他故意一下子把地瓜拾得老高,「太子爷!」
「就让我喂你吃一颗,你现在手软脚软的,哪还有力气剥?」他笑咪咪。
「不行!我这样大逆不道会给雷劈的。」她很著急。
「噗!」奏越差点连口水都喷出来了,捧腹大笑,「哈哈哈……是谁教你的?」
哪有这么严重?才被他喂一口就可以得到这么重要的罪名呀?
她伤神地看著奏越,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有办法笑得这么开心,他可是堂堂天朝太子,沦落到要服侍一个宫女不是很难堪吗?
「太子,您不能再胡涂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她苦恼的要命。
他笑到眼泪都跑出来了,「要不然你……你想怎样嘛?」
「让我自己来。」
「行。」他答得很乾脆。
乐乐松了一口气,可是奏越又拉长了音道:「……有个条件。」
「是什么?」她拍著胸口,还在庆幸自己不至於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
「从今以後留在我越然宫。」他露出了雪白好看的皓齿来。
她呆了呆,眨了眨眼,然後慢慢挖了挖耳朵,一脸抱歉地道:「对不起喔,太子爷,您可不可以……重复一下刚刚说的话?我觉得我的耳朵可能因为高烧的关系被烧坏了,听话的时候有点……不清不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