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离开。”铁鹰淡淡他说,甚至没有再看向野火。
“求之不得。”野火哼了一声,脚尖却踢了踢地上的破木屑。“不过要我离开也行,先把帐算清楚。打破了我做生意的东西,不照价赔银两给我,不怕我到处宣扬,说铁城主欺压善良百姓?”
“几日后到铁家来,我会如数支付。”铁鹰感觉到这个清瘦少年的明显敌意,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压恶与排斥。
“只是怕我这贫户不够资格踏进铁家的地盘,还没开口就被人轰了出来,我看,我还是识相点,自认倒霉就是了。”野火讽刺他说道,握起扁担就往竹林走去。
铁鹰皱起眉头,头一次遇到说话如此刻薄的少年。
一股怒火由胸间升起,让他有几分诧异。他一向冷静自持,怎么这少年只是几句挑衅,他就动了肝火?属于“他”的香气还在鼻端,属于“他”的触感还残留在他掌间,他因为“他”的话而愤怒,几乎就想要将“他”拉回来,将“他”——将“他”如何?他对心中的烦乱感到惊讶,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唉呀,这位小哥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你怎么可以让他离开?”皇甫觉连忙喊道,迈开脚步跟了出去。
他心里还有几分疑惑,要是野火就这么离开了,那疑惑大概永远解不开,先前拉着野火抗敌,他就隐约感到不对劲,他再怎么说也是花丛老手,面对美女可有超乎寻常的敏锐。
“小哥就跟我一道前往铁家,让我好好地谢‘你’,就凭‘你’的身手,可以抵上不少好手呢!”他期待地说道。
“放手!就算是用八人大轿来抬我,我也不去铁家。
本大爷不稀罕!”她吼叫着,不愉快地回想起多年前的经验。
铁鹰看着皇甫觉拉扯着野火,黑色的眼睛缓慢地眯起。眼角突地有了动静,他暗叫一声不妙,双手运劲就往刺客劈去。只是,刺客觑了空,早已经拔出一把随身的小刀,铁鹰的掌结实地打上他的背,震得他五脏六腑剧烈疼痛,一口鲜血猛地咳出,他还是忍着最后一口气,往皇甫觉扑去。
奈何野火正与皇甫觉拉扯在一起,当刺客扑上前时,两人都已经来不及反应。皇甫觉火速地想拉开野火,但是她却正想往另一个方向避去,两股力量交相抵去,那把淬了毒的刀子就这样不偏不倚地扎入她的肩头。
野火喘了一声,眼睁睁看着刀子扎入她的肩膀。她张开口,不知道是该尖叫,还是怒吼出对皇甫觉的深恶痛绝。
“小心!”铁鹰吼道,掌心运劲,真气霎时灌入双掌,足尖一点就已经来到野火面前。看见刀子扎入“他”,肩头的一瞬间,他的心中一紧,再也顾不得要留下活口,眼下已经痛下杀手。
他左手一拉一扯,刺客连哀嚎的机会都没有,全身的骨骼因为强劲的力道,已经全部碎裂,鲜血由刺客口鼻喷出,飞洒在地面上,破碎的身子远远地摔落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至于岳昉,则是已经吓得腿软,坐在原地不停发抖,心里求遍了皇甫觉的列祖列宗,只求皇甫家如今唯一的传人能够安然无事。
皇甫觉抱住软倒的野火,小心地护着。“该死!那刀子喂了毒。”他咒骂着,难得收起了平日的闲散模样。
“先带回铁城去。”他先点住野火的周身大穴,制住毒液的流窜。但是那刀子上的毒十分凶猛,转眼间这个清瘦少年就已经脸色修白、双唇泛紫了。
看过太多生死,但是在看见这个少年陡然间从生龙活虎,到此刻突然性命堪忧,他的心里奇异地被揪紧了。
野火起初还不觉得疼,她知道刀子扎中自己了,但是肩上的伤口不疼,她反倒是觉得冷。好冷好冷,冷得她的血液都像是要冰冻起来了,她的身体好软,连呼吸都费力……怎么会这样呢?她不是已经避开那些生死危机好远了?才头一次与皇甫觉打了照面,死神就又找上她?她不想要再想起那些过往,不想要跟铁家扯上任何关系了。
在朦胧之中,野火只能看着眼前的铁鹰,他专注的眼睛看着她,拍着她的脸,口唇掀动着,但是她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她张开口,努力地说出心里的话。
“你说什么?”铁鹰皱起眉头,低下头准备听个仔细。
野火努力张开口,靠在他的耳边喘着,又勉强说了一次。“你们这两个该死的扫把星!”她以最后的力气咒骂了一句,接着就眼前一黑,完全不省人事了。
两个男人抱住她,有片刻的沉默。半晌之后,皇甫觉清了清喉咙,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那是指我们吗?”
他的自尊心有点受伤了。
铁鹰不耐地瞪了皇甫觉一眼,态度与人前的恭敬有了几分不同。“还需要怀疑吗?”他冷淡他说道。打从多年前与皇甫觉相遇起,他就清楚地知道,皇甫觉就是所有厄运的中心。
极为缓慢的,他抱起昏迷不醒的野火,那柔软的身躯让他平静的心有措手不及的颤动。他紧皱起眉头,之后神色一整,双足轻点地面,迅速地往铁城奔去。
他心中隐约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让“他”死,绝对不会让“他”死!
第二章
在铁城的最中心,有着一处高大的住宅,门墙之内雕梁画栋,占地极为辽阔的住宅,有多处雅致的宅院。
还有着足以媲美皇宫中的林园胜景。
在一处隐密的宅院里,仆人神色紧张守在门外,却不敢轻易靠近。几个时辰之前,宅院里送来了一个重伤昏迷的少年,皇甫觉执意要亲自看护,甚至不许仆人去请大夫。
在华丽的窗榻之内,一个衣衫华丽的年轻男人举杯浅酌。一阵风吹过,拂过了柔软的锦帘。皇甫觉放下手中的薄玉杯,打开手中桐骨扇轻摇着,一派神色自若。
一道黑影忽然不知从何处窜出,身手灵活地匪夷所思,转眼已经来到皇甫觉跟前。
“我到了。”男人低声回答,全身被包裹在黑衣中,甚至连容貌都被遮掩住,只有那双眼睛,锐利而明亮,甚至还有几分的冰冷。
“很好,先喝杯酒。”皇甫觉点了点头,从容地站起身来。
男人冷笑一声。“千里迢迢召我来,总不会是请我来喝酒的吧?”他高大的身躯散发着致命的威胁感。
皇甫觉微笑道。“自然是有事,才会请你前来。铁鹰那家伙正在处理处决魔教之子的事情,不会注意到你进铁城来。他应该料得到,我会召你来医治此人,所以才会放心把人交给我。”他摇动着桐骨扇,若有所思地笑着,在内室之中,刻有龙虎异兽的床榻上,躺卧着一个清瘦的身躯。
野火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双眼紧闭着。黑衣男人将她的手轻轻挪出棉被,再轻按住她的手腕,诊握了半晌。
“刀伤没伤到经脉,只是刀上的毒很是奇特,要不是先前被铁鹰封住周身大穴,止住毒液漫流,这位姑娘大概已经魂归九阴了。”
“姑娘?那么我的眼光倒是没出错。”皇甫觉轻摇着桐骨扇,极为感兴趣地低下头来,仔细端详着昏迷中的野火。
这个女子出现得突然,不过也暂时为他挡去一些问题。众人知道他不会功,更知道岳昉根本就手无缚鸡之力,因此,把功劳推在野火身上,说是她挡去刺客,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看她的神态语气,似乎对铁家深恶痛绝,像是另有隐情。这倒是勾起了皇甫觉的兴趣。
黑衣男人冷静地动手,稍微撕开野火肩上已经被血浸湿的衣服,检视着她的伤口。只是,当她肩上火焰般的暗红色印记展露时,两个男人同时僵住身子。
黑衣男人倒抽一口凉气,小心地扶起野火的脸庞仔细端详着,向来冷漠的眼里竟有了几分激动的神采。
多年来,有许多人在寻找着肩上有这印记的年轻女子。怎么料得到,在措手不及的时候,她竟然就出现了!黑衣男人紧握着双手,重新替她将衣服穿好,慎重而仔细地将她放回床上。
“你是事先知道了她的身份,才特地要我前来?”黑衣男人抬起头来,看着皇甫觉,激动的心情早已被冷静所掩饰。
皇甫觉眯起眼睛,只是端详了一会儿,之后移开视线走到窗前。“不,这纯粹是巧合。”他沉吟半晌,转头看着黑衣男人。“你有把握救得了她吗?”那双黑眸里,有着几分沉思的光芒。
“天底下没有我解不了的毒。”黑衣男人冷哼一声。
“说得也是。何况,这姑娘还是你的自家人呢!”他打开桐骨扇,轻点着黑衣男人的肩头。“不过可千万记得,别将她的身份泄漏出去了。”
“这不用你叮嘱。”黑衣男人嗤之以鼻,只是轻轻一跃,转眼间又失去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