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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男性的手掌在转眼间扣住安娴的下巴,仔细地打量“他”的脸。“不过话说回来,‘你’长得比我想像中还要幼齿,听‘你’老爸的介绍,我本来还以为‘你’会更高壮些;莫非日本的食物不够发育中的少年吃,造成‘你’发育不良的悲剧?”
她拍开他的手,让自己脸庞脱离杜丰臣的掌握,被指节捏过的脸颊还有些疼痛。“我只是发育得比较慢些。”
“没关系,在台湾有的是好吃的、有的是补药,别担心会长不高,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我包管等到‘你’回日本时,‘你’会高壮到达‘你’老爸都会不认得‘你’。”杜丰臣看着那副在衬衫下单薄得像是风一吹就会垮倒的骨架,自信满满地说道。
初见到这个男孩,他还真有些吃惊,听莫野堤所形容的,杜丰臣还以为要来台湾帮忙征信社事宜的是个聪明强硬的小男人;但是见到这个矮小的少年,他从那张脸上探询莫野堤所说的强硬作风,却只有见到那双眼睛里的固执。清秀的脸庞上,那双眼睛漂亮得让人印象深刻,有着脂粉的味儿,像是还没有彻底转变成为男人,仅只是个男孩。
“不劳费心。”安娴往后退丢,在心里骂臭了杜丰臣的祖宗十八代。壮到连老爸都不认得她?开玩笑,发福可是演员的大忌,她还要为了以后的演员生命着想。
“‘你’到底几岁?怎么整身骨架像是没长肉?”他站起身来,庞大的身躯在公寓里造成威胁。
莫安娴垂下睫毛,遮掩眼睁里算计的光彩。“十七岁。”她吞吞吐吐地说,脑海里警铃大响。
太危险了,欺骗这个男人,无疑是一件太过冒险的事情,她的直觉在警告自己,要是还想保全性命,就必须马上以最快的速度逃开。
“十七?那‘你’真的是发育不良了。”杜丰臣说道,接着皱起浓眉,漆黑如子夜星空的眼睁眯起。“‘你’比我想像中小了很多,不论是身材或是年龄上都是如此,听‘你’老爸提到‘你’的一些事迹言行,我都以为是一个成年人。”
莫安娴只是挤出一个微笑,逼着自己别往房间里退。他的身躯带给她太多的威胁,缓慢逼近的气氛让她快要透不过气来,感觉上就像是在教授的注视中,而她身处舞台的聚光灯下,却在最重要的一场戏忘了词,紧张到动弹不得。
“大概‘你’是那种思想上比较早熟的人。”杜丰臣自言自语着,再度露出微笑。
“打量够了吗?今天忙得太久了,我又坐不惯飞机,所以很疲惫,要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要去休息了。”她急着逃开那双眼睛,冲动地想要回到镜子前,察看是否已经在那双深沉的黑眸下穿帮。
“休息?大白天的休息什么?又不是姑娘家。小倭寇,把精神提一提,大哥给‘你’洗洗尘去。”
说完,杜丰臣便单手拎起安娴的衣领,罔顾她的奋力挣扎,像是拎着一只极为驯服的野生小动物,迈开优雅慵懒的脚步往门口走去,再度吃惊于莫安娴轻得像一根羽毛。
“小矮寇,还没请教‘你’的大名。”他不当一回事地打开公寓大门。
“莫安娴。”她咬牙切齿地说,人被提在半空中,四肢只能无助地晃着。
“知道怎么写吗?还是要我顺便教教‘你’,自己的中文名字要怎么写。”
“贤德的贤。”安娴考虑几秒之后,才谨慎地说出口。在说出这句话时,她也正好被杜丰臣像一袋行李似地丢进车子里。
抛去了女人的身分,她也就没了让人怜香惜玉的权利。
杜丰臣也钻进车子,在宽敞的驾驶座上伸展手脚,转过头来对“他”微笑。“很好,小倭寇,接下来的日子希望我们能够好好相处,‘你’只要记得,在征信社里老板是我,凡事听我的,这样大家都会相处得很好。”他跋扈地说。
安娴还没来得及回答,车子已经以高速冲出,奔驰在台北的纷乱交通中,她整个人往后重重地靠上皮椅。原先的抗议霎时全都被吞回肚子里,她现在只能努力回想,自己在交通意外的那份保单上,填的受益人到底是谁?
第二章
“杜氏征信社”坐落在台北东区,一个老旧的大楼里,大楼之外招牌林立,各种灯红酒绿的招牌吸引去太多的视线,征信社小小的招牌是很容易被忽视的。
莫安娴差点无法爬出公寓大门,上班的第一天就顶着苍白的脸,修长的身躯晃晃悠悠的,像是一缕无依的幽魂。天杀的社丰臣!她还能有意志力来上班,完全是靠着咒骂他来支撑的,想到能够到征信社去,亲自拿武士刀砍他,那种甜美的复仇想像让她逼着自己来上班。
她来台湾的第一个夜晚,是趴在马桶边度过的,被逼着吞下肚的大量食物在她胃里翻搅,令她因为饮食不习惯而不停地呕吐。
她一边跨进大楼的电梯,一边看着其他人匆匆走向楼梯间,莫安娴很疑惑为什么别人情愿走楼梯?她带着疑问把电梯门关上。半分钟之后,她带着一颗几乎停摆的心脏,还有满头的冷汗找到答案。
电梯摇晃得太厉害,跟神户大地震有得拚,能够锻炼搭乘着的心脏。她不敢相信会有这种电梯存在,在日本,这样的建筑物早已被建设省划为危楼,就算不被政府拆毁,也会被频繁的地震自然淘汰。
她走进“杜氏征信社”,脸庞比上过粉更加苍白。
狭小的空间里挤了几张桌子,饮水机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阳光透过蒙灰的百叶窗,照射在一株万年青的尸体上。一个年轻的女孩握着电话,拿着笔的手一面在半空中挥动,聊得很起劲。
而那个杀千刀的男人则是斜趴在大皮椅上,修长的腿则在脚踝处交叠、轻松慵懒地放在桌上,手里拿着花生米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眼睛盯着电视上的足球转播赛。
“台湾的弹簧床比榻榻米好睡吧?”他眼睛还是看着萤幕,分神丢给“安贤”一把花生米。
她没有去接,迳自找了张还算干净的桌椅,坐了下来,绷着脸开始整理垃圾山似的桌面。
“喂,小倭寇,怎么一大早就臭着一张脸,像是有人欠‘你’几百万似的。”他抬起长腿,踢踢“安贤”的手臂。
“是有人欠我好几刀。”她语气不善地回头,渴望用眼神杀死这个罪魁祸首。
他终于把视线转到“他”身上,打量着“他”苍白的脸庞,几秒钟之后露出那个招牌的慵懒笑容,还不怕死地在笑容里加进一些嘲弄与讽刺。
“火气这么大,难道是昨晚的那顿洗尘宴‘你’吃得不够痛快?”
“我吐出来的比我消化得更多。”她啐道。
“太可惜,暴殄天物是会被雷劈的。”他笑得事不关己。
昨天下午他硬是带她去了一间脏兮兮的餐厅,每个餐桌上都摆着乌黑的、脸盆般大小的泮锅,每口锅下都燃烧着旺盛的火。杜丰臣大概是常客,在高棚满座的餐厅里,店主硬是清出一桌来,热络地请两人上坐。
板凳还没坐热,一盘盘的生肉片、牛肚还有一堆叫不出名称来的生食就往桌上端。莫安娴原本还以为东西就这样食用,生牛肉挟到嘴边,却被杜丰臣讥笑为蛮夷倭寇。
他慎重其事地把肉片放进汤锅里,泡了几下,趁那牛肉熟而未老时塞进嘴里,然后一脸陶醉地闭起眼睛几秒,接着开始大肆攻击,完全不将她看在眼里。
她僵硬了几秒,只能瞪着铁锅里滚动翻腾的憷汁。汤汁不知道加了什么材料,鲜红艳丽,上面还浮着一层油脂,正散发着强烈的香气。安娴小心翼翼地学着他,将肉片在汤锅里抖动几下,捞起后放进嘴里轰!
她脑子里像是突然间被投下一颗原子弹,许多脑细胞争相喊着逃命,泪眼蒙间像是还看见发黑的眼前,浮现蕈状的云朵。
无法形容的热辣席卷她的味觉,破坏了她习惯清淡口味的味蕾,只吃了一口,她就猛烈地咳嗽,恨不得将那一小块牛肉挖出食道,安娴咳得几乎蹲到桌子下去。
杜丰臣只是挑起浓眉,继续悠然自得的吃着嫣红的肉片,还顺便将一大盘乌黑的、像是凝结血块的东西倒进汤锅,津津有味地拿调羹搅动那锅鲜红的热汤。
“那是什么汤?”她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泪眼模糊地问。
“麻辣汤,加了花椒、辣椒、胡椒等等,反正够辣、够劲的都在这一锅里了。”他拿起一块冒着烟的肉块,关怀地放进“他”碗里。
“你要谋杀我!”安娴指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