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丹艳沉住了气,平静地提醒,「夏,她在装病,你为什么不让她看医生?如果你不相信,就让医生戳破她的谎言,让她知道她不能再这么任性地对你予取予求。」
夏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管得太多了。」
「你不相信她在装病?」周丹艳激动了起来,「现在就请医生来——」
「我知道她在装病,你想请医师来让她难堪吗?」夏夜冷著脸打断周丹艳的话。
「你……」周丹艳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她告诉你的?」
「我一直都知道,她装病,故意掉进海里,我都知道。」夏夜缓缓的、一字一句地说,眼神却深沉得令人发寒。
「你知道?」周丹艳只觉得不可思议,「那么你还纵容她?她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耍那些把戏,全是因为——」
「全是因为她需要我。」
周丹艳的脸色刷白了。「所以这么多年来,她的手段你全都一清二楚,却还是纵容著她?」
这代表什么?周丹艳像在这一刻才看清楚自己有多盲目,她以为所有人都在骗她,其实只是自己不愿相信。
这代表著,对夏夜而言,楚玉人不只是一个承诺,他心甘情愿为她的欢喜而欢喜,为她的忧愁而忧愁。
这代表著,夏夜与楚玉人始终都在他们以外的人之间画出一条谁也跨不过的界线,她的自以为是全都是一厢情愿。
这代表著,她的确未曾输给楚玉人的手段,而是输在夏夜的心始终就只有楚玉人啊!
「这并不是纵不纵容的问题,」夏夜根本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好讨论,「因为她害怕,因为她不安,所以才会想撒娇。」
「撒娇?」原来那些行为在他眼里全是撒娇?「就连跳到海里也是?你放任著她,现在她会往海里跳,谁知道明天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不会让她做出那些事。」夏夜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她觉得开心、觉得快乐,就不会去做那种事。」口吻完全是理所当然的。
周丹艳久久无法言语,好半响,她才叹道:「你会害了她。」
夏夜垂下了眼。
他知道周丹艳说得没错,可是他狠不下心来责怪楚玉人。如果是他没尽到保护者的责任,那么怎么能够怪小玉?
「你今天就是特地来找我谈这个?」他开始显得有点不耐烦。
「等到有一天,她因为自己的任性和愚蠢而引火自焚时,你一定难辞其咎,为什么还要这么放任她?」
「丹,我想在你和我在一起时,我就已经和你说过了,」一如他对每一个女伴所订下的声明,如果不能接受,就不要跟著他。「这辈子,无论如何,小玉会是我心里的第一位,永远不会改变。」
所以也绝不会有让楚玉人需要做出更危险的事来向他「撒娇」的时候。
「我不会让她有这么做的一天,如果有……」他顿了顿,眼角像不经意似地瞥向楼梯,又不著痕迹地收回视线。「那么她流一滴血,我就陪她流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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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话自然是对楚玉人说的。
抱著膝盖,坐在楼梯上,楚玉人知道夏夜完全了解她那些任性、耍心机的手段时,有些小小的错愕。就像孩子把成绩单藏起来,才知道父母其实老早就已经知道了那般的不安。
可是接下来他说的话,却让她心里一阵甜蜜。
他说永远把她摆在第一位呢!
既然如此,就算是周丹艳,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听到最後,楚玉人终於明白,一直拿她没辙的夏夜只是藉著这次周丹艳的话题,来制约她未来所有可能的任性举动。
他知道她在偷听,所以故意把一切挑明了讲。
「她流一滴血,我就陪她流一滴血。」
夏夜这招够聪明,就像楚玉人总是任性地拿自己的痛苦与生命来威胁他,现在换他拿自己做威胁。
楚玉人怎么舍得他受到半分伤害啊!
他和她必定都还记得,他曾经在一次和黑道谈判时中了埋伏,险些丧命,那时的楚玉人是多么惊慌、多么无助,几次在加护病房外就这么在极度担忧中失去意识。
接下来的话题,楚玉人已经没兴趣再听下去了,她悄悄地站起身,走回房。
既然他们都把彼此摆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那么周丹艳存在与否,似乎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楚玉人想起今晚周丹艳听到那席话,心里可能会有的难堪,就忍不住得意。
但夏夜的那席话却意外的让在爱情的领域里,总是只懂得任性与需索无度的楚玉人,不知不觉地明白自己肩上也承担著责任和重量,这让她没有因为得意而轻松地微笑,反而沉静得仿佛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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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们之间非得要一点空间和一点距离才算是成熟的爱情,那么她就努力地把翅膀张开,努力地学会独立吧!
楚玉人答应陪小刚参加他大学的迎新派对。
其实她从来不排斥参与这类活动,只是有时候为了有夏夜的陪伴,为了不希望夏夜和周丹艳太亲近,她总是对其他的人际关系兴趣缺缺。
楚玉人并不是很会打扮或很爱打扮的女孩子,但这或许就是她得天独厚的地方,简单地束起马尾,穿著与发带同色系的浅鹅黄色削肩小洋装,就可以是那么的清丽脱俗。
「要出门吗?」难得午后还在家里的夏夜像是随口问起一般,原本专注地盯著电脑的眼却开始忍不住追随著楚玉人蝴蝶飞舞似的身影。
「嗯。」楚玉人拿著一条项链走了过来,「夏哥哥,替我戴上。」她在夏夜身旁坐下,背对著他撩起了颈後的长发。
夏夜端详著手上的项链好一会儿。
那不过是一条串珠串成的手工项链,但是样式挺可爱,许多高中或大学的女孩子都喜欢这类手工饰品。
「夏哥哥?」身後好半天没动静,楚玉人忍不住轻喊了一声,微微侧过头一探究竟。
夏夜连忙回过神,替她把项链戴上。
「这项链哪来的?」忽然问出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
他感觉到她明显变得不一样,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过去,楚玉人也会和朋友外出,或参加聚会,但总没有一次看起来这么的轻松自在;临出门前她总是黏著他,约定等她回到家时一定要看到他。
小玉要和别人出去吧?那个别人是谁?是不是跟送这条项链的人有关?
夏夜觉得自己的心态有问题,连忙甩开这个想法。
若是男人送女人项链,也该挑精品店或金饰店里买得到的那种。
替她系好项链,夏夜很自然而然地轻拢她的长发,让它们整齐而自然地回到颈後。
「是我和婷婷一起去逛街时买的,你不觉得和衣服很相配?」楚玉人站起身,在夏夜眼前轻灵地转了一圈。
那白色和柠檬黄相间的串珠,缀以蓝绿色蝴蝶的项链,和洋装搭配起来果然十分雅致。
「好不好看?」楚玉人笑盈盈地问。
夏夜看著她,有些微笑,也有些若有所思。
他的小公主啊,从来不需要穿戴名脾精品或钻石珠宝,就能让人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相信她是住在城堡里,让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
「好看。」夏夜笑著回道,不舍将视线由她身上移开。
楚玉人甜甜地笑著,蹭到夏夜身边,小手环住他的肩膀,「夏哥哥最会哄我了。」在他怀里撒娇。
夏夜有些迟疑,双手并没有抱住楚玉人,眼神闪烁著,却用微笑掩饰。
「我没有哄你,小玉的确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小公主。」话虽这么说,但口吻却一如这十二年来他在她耳边的呢喃一般,温柔又怜宠。
楚玉人望著夏夜飘移不定的眼神,只是静静地低下头,枕著他的肩膀。
全世界也只有他会这么地疼她、宠她。
但那是不是爱情呢?
怀里的人儿像猫咪、像孩子一般地,对他充满依赖和信任,夏夜终於还是忍不住一手抚上她柔软的长发,一手环住她的纤腰。
他不敢爱她,而有一天她终将离开他的怀抱。这是他藏在心里,除了那个不该有的情欲之外的第二个恐惧。
再怎么想为她好,再怎么为她著想,总也忍不住自私地希望,那一天不要太早到来。
再抱著她一会儿,至少在这一刻,她仍旧在他的怀里。
「夏老板、小姐。」管家吴妈似乎对两个人的亲密习以为常了,虽然能不打扰他们也尽量不打扰,不过方才楚玉人的确是吩咐她,当小刚来的时候就通知她。
夏夜却猛然地缩回手,像是深怕这样一个小小动作会让外人看出他深藏的感情,他低垂的脸没让吴妈或楚玉人发觉他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