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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之间还横着好多事没讲清,他的真情厚意,她明明感受得到,她不允许他再退缩。

  遣退两名丫鬟,她立在临窗的长几前,素手拨过搁在长几上的「梦泽琴」,随意几音,不成曲调,却有情深。

  「小翠和甜袖说,妳晚膳吃得很少。这样不好。」

  低沉且熟悉的嗓音缓漾,杜击玉随即回眸,萦绕心思的男人便静立在一屋烛光哼o

  「你不在,我吃不下。」她坦率地道,眸光幽幽,下意识轻咬唇瓣。「我以为你又要好晚才回房……又或者不回房了。」

  刀恩海深而沉静地注视着她,一会儿才道:「潜入刀家把妳劫定的那个姑娘来头不小,我和大哥一直待在议事厅里,商议该如何处理此事,然后又到后院井边冲了凉,所以……」他发微湿,外衫已换下,仅着中衣,胸前微敞。

  「都不怕着凉吗?」杜击玉忍不住念了一句,赶紧取来架上的净布,拉着他的巨掌来到榻边。「坐下。」

  「击玉,我——」

  「你下坐下,我怎么帮你擦头发?」小手推他的宽肩。

  刀恩海听话地矮下身,端坐在榻上,五官一贯地严肃。当那块净布盖在他头顶上,力道适中地轻揉擦拭时,他搁在膝上的单掌强忍着什么似地紧握成拳。

  「击玉……」略哑的唤声在净布底下响起。

  「嗯?」她细心地揉擦着,顺道轻按着他绷得有些儿紧的头皮。

  「妳……妳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虽然她并无丝毫外伤,回府后也请大夫把过脉,亦说脉象稳定,但她毕竟周身穴位被封,再加上身子原就不好,他仍是担忧。

  杜击玉摇了摇头,意识到他目光被净布遮掩了,忙又启唇道:「我很好。真的。」忽地忆及一事,她小手略顿。「恩海,我感觉得出,那位小姑娘其实没有恶意的。」

  他拉下她手中的布,双目微瞇。

  杜击玉紧接着道:「她虽然把我带走了,关在那间竹坞里,但她说,她仅是想拿我换一个人。她事先告诉了我,她会命人将浮桥烧掉,要我别怕,因在烧桥之前,她的人会将浮桥与竹坞相接的材板抽掉,不会延烧到竹坞这边的。她还说……你一定会来带走我。」

  那两道清澄的眸光让刀恩海心中一荡,咬了咬牙,暗暗稳住心绪。

  「那小姑娘要的是司徒驭,她把脑筋动到妳身上,不管有无恶意,刀家都不会轻允的。」他更不会。这笔帐往后自然得好好算清。

  闻言,杜击玉一怔。「那姑娘……原来是要拿我换司徒先生?他们俩之间是否出了什么误会?司徒先生落在她手上了吗?」

  「那是那家伙自作自受,怨不得谁。」他闷闷道。

  「那家伙?」她眨眨眸子。「恩海,你和司徒先生原是相熟的朋友吗?我还道是昨日他送琴过来,你才与他首次打过照面。你们认识许久了吗?」

  「我和他不熟。」声音更郁闷了。

  杜击玉又问:「闹腾出这些事来,莫不是他欺负了人家姑娘?」

  「我不知道。」他脸色臭臭的,目光撇向一边,语气硬邦邦。「妳何必这么关心他?」

  柔荑捧住他的脸,扳正。「因为他是一个朋友,更是同你相熟之人。」她菱唇一牵,染了蜜般。「恩海,我喜欢你吃醋的样子,那表示你在意我,那么、那么地在意我。知道你在意我,我的心这么、这么的欢喜,你还能有什么法子,让我别来靠近你呢?」

  刚毅脸庞在她柔软掌心下散出热气,他欲言又止,内心兀自挣扎,却怎么也无法再如昨日在石园中那般,坚定地推开她。

  「我……」他咽咽唾沫,喉结蠕动,像费尽力气般才挤出声音。「我不能害妳。」

  「你只是想『扑倒』我,不是害我。」老天,原来她也能自然地说出那个充斥着野性意味的词儿。都是他啦,让她的小脑袋瓜自昨儿个起就一直浮现这两个字。

  「那是害妳,妳身子已经够不好了。」

  这个脑袋里装石头的男人!杜击玉丽眸一瞇,小手把他的峻颊「巴」得更紧,鼻尖几要碰触到他的挺鼻。

  「刀恩海,我喜爱你,但是你……你实在顽固得教人生气!」

  她豁出去了!昨儿个就该把话说清楚、讲明白了,再不狠狠敲碎他那些自以为是的想法,她真要被他恼得又一次病发,就算有「续命还魂丹」,她也别想有痊愈的一日。

  磨磨细洁的贝齿,她柔软气息再次烘暖他的脸。

  「我身子一日较一日好,没有你说的那么不中用。之前之所以复发……你说得对,那就是你的错!你、你你……谁教你惹我生气,说那些好可恶的话!我嫁你,是心甘情愿,谁同情你了?你是为了成全娘的愿望,逼不得已才来向我提亲,可我偏偏就是喜爱你,难道应允了你的求亲,这也错了吗?你为何不信?」

  「我信!击玉,我信的!」他眉间的郁色混入焦急,一瞬也不瞬地凝着她。「妳说了妳喜爱我,不是同情我,那时我便相信了。只是……我很笨,不会说好听话,不知道该怎么让妳开心……」

  「你是笨。」她骂了一句,眸中轻泛泪光。「你以为离我远远的就害不了我吗?你越不理睬我,我心里越难受,心里不舒服,我迟早又要旧病复发的,你晓不晓得?这跟把我『扑倒』一点关系也没有,一、点、也、没、有!」愈说愈白,她不在乎了。

  「别哭……」他粗指触上她的颊,揭掉一颗圆润的珍珠泪。

  「你只会惹我气恼……」她吸吸鼻子。

  「对不起。」

  「你、你一直……一直从我的身边走开,不理睬我,你明明在意我,却不理我……」她可怜兮兮地指控,有些泪珠教他揭掉了,有些则落在他仰起的脸庞上,甚至滚进他唇里,让他尝到情爱的甜蜜苦涩。

  「对不起。」

  「你只会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

  他张唇又要道歉,忽地顿住,跟着便低低一叹。

  「不会了,再也不走开了。」他承诺着,将她拉向自己,让她跌坐在大腿上。

  搂着那绵软身子,坚毅的方唇吻上她的秀发,在她耳边吐出温热的字句。「击玉,我喜爱妳。从许久以前,我心里就一直有妳……上门求亲,不单单是为了娘亲的愿望,更是我深藏在心的念想。我喜爱妳,想得到妳,守护妳一生一世,我……我是心疼妳的……」

  他心疼她。

  她当然知道。

  旁人对她向来百依百顺,他总是不许她任性而为。

  她无往不利的「乞求之术」用在他身上,往往是无功而返。

  他的「不心疼」她,正是他真正心疼她的方式。

  他说,他喜爱她。

  如此悦耳,这般动听呵……

  「你你你……呜……」她方寸悸动,感情柔软,那滚烫的情意急速汇聚,汇聚成难以言喻的热烈。

  「从今以后,不许你再睡躺椅了!」突地,她轻散幽香的藕臂揽紧他的颈,小嘴密密地吻住他,身子随即倾靠过来,将他压进床榻。

  「击……玉……唔唔唔……」刀恩海先是瞠大黑瞳,可没几下,眼皮便被馨香温息给熏暖了。

  唉……似有若无地低叹,他缓缓合上双目,在那张甜唇下微笑,单臂跟着收拢,将绵软的娇身压向自己。

  他被他的女人「扑倒」,他最最心疼的、一直喜爱着的可人儿,便如他深藏着的、教人血气翻腾的梦中的梦中的梦。

  而今夜,梦已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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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

  「刀家五虎门」的石园子里再次摆上桌椅,丫鬟殷勤地煮起茶汤,备来几色佐茶的糕点,静静在一旁伺候着。

  杜击玉面前横琴一张,在春光渐浓的午后为婆婆弹奏了近来自谱成曲的「迷神引」,此引共有八重,飘渺若仙,曲风殷丽,似百花齐放,连风也给拂得酥软,一重更胜一重。

  弹至酣畅淋漓,她十指按停七弦,与婆婆相视而笑之际,刀家的老管事忽地领着一名小少年前来。

  「二少夫人,这位是东城门『精磬古玩』的人,说是有件东西非得亲手交给您不可。」老管事示意那人上前。

  小少年乍见杜击玉,不禁怔了怔,自然又是教她「吓人」的容貌给震慑住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杜击玉不以为意,软软一笑,略感稀奇地问:「你不是有东西要给我吗?」

  一直到杜击玉连问了五遍,小少年才陡地回过神来。

  年轻的脸胀得通红,似要滴出血来,嘴掀了好几回,终是挤出声音。「呃……有、有有……有一张领收字据,掌柜的说……说、说……说得亲自交到您手上,因为……因为那个头发好长、生得好俊的客倌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字据交到『刀家五虎门』的二少夫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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