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了了!公子,我们刚将画师的尸身抬进厅里,发现他的手臂开始腐烂。」那名弟子指着右手肘下方,道:「约莫在这地方,有块像老鹰胎记腐烂了。」
傅临春闻言,立时脸白如纸,不理会在场都是男子,喝道:
「公孙,压住她!」
男孩用尽力气,抱住她瘦弱的身子,却不料看见傅临春一把扯下她的破衣,露出她雪白的背部。
屋里全是男人,就算都是叔伯辈的年龄,这也未免太过份了……男孩不及斥骂,就瞧见众人脸色一凛。
他顺着视线往下移,落在她背下那朵鲜红的老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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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无声无息地走进她的闺房里。
不出他意料的,她正虚弱地躺在床上,像个快坏掉的娃娃。仿佛察觉有人到来,她无力地掀了掀眼皮,一看是他,开心地笑道:
「显儿,你来看我啦!」
「嗯。」
她拍拍床缘。「你坐,我好寂寞呢。」
他依言坐在床缘,摸摸她的额面。她面白如雪,美丽的笑容随时会碎掉,她没有察觉,一径地笑道:
「傅哥哥说,过两天大哥跟大嫂就到庄了,到时咱们就能见到他们,我已经好久好久没瞧见他们了。」
「嗯。」
她扮个鬼脸,有点不高兴了。
「你话这么少,我有说跟没说一样。你不说话就走好了。」
「妳要我说什么?」
「说……」她想了想,看见窗子外暗黑的颜色。「天黑了啊……」
「天黑了。」
她嘴角翘翘,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显儿,今天晚上陪姑姑睡,好不好?」
「男女授受不亲。」他道。
她抿着嘴看着池。
一直看一直看。
「男女授受不亲。」他坚持道。
再看再看再看。
「……」他沉默地上床,瞧见她眉开眼笑,同时也注意到她体力不支,整个身子已经无力自床上爬起了。
她笑瞇瞇地凑上来,抱住他的腰。「显儿,你真暖和。」
「……」他轻轻抚上她冰凉的脸颊。
「啊,真的好温暖。」她像猫咪一样闭上眼,娇娇地说:「如果你再大一点就好了,嘿嘿,再大一点,抱起来就过瘾了。」
「妳在少女思春了。」他冷声道。
她立即张眼瞪着他。「谁在少女思春?我要思春,也不会思你,思傅哥哥还来得有乐趣点。」
「他有什么好?」
「好啊,傅哥哥比我高、比我大、比我壮、比我……一般女孩都会喜欢他吧。」她非常认真地说道。
他沉默一阵,代她补了一句:
「如果他在场,他还能为妳挡……放手!」黑眸喷出火来。
她用力地捏着他的双颊,叫道:「你还说你还说,我最讨厌你说这种话了!」
「公孙要白,放手!」
她又捏了一阵,最后不是因为他的怒气而放手,实在是没力气了。她有点喘、有点晕了,但还是瞪着他说:
「三叔叔说,那个画师本来要掳的是我,从头到尾根本不干你的事,你只是不巧找到我,他想先除掉你,我一时傻帮你挡了,就这样而已,你内疚什么……别让我再说一次了,我一说就想起那时候,我……很怕的……」她余悸犹存,小脸埋进他的怀里,小小的身子开始发抖了。
男孩立即抱住她,又恼又气。
她说的没错,当时他是多余的,当那个画师将画交给他时,他双手接下,往要白看去,才看那么一眼,画师竟对他出手,要白不懂武,只能以身去挡,但那并不是她致命的伤害,而是她背后那只老鹰……
他这几年这么扎实的学武,却保护不了自己最看重的至亲,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画师在她背上画下致死的毒素,那他学这些正统的武学又有什么意义?
「显儿,」她天生娇滴滴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将来你打算生几个小孩?」
他一怔。
「我在问你话呢。」
「没想过。」
「也对,你这么小,怎么会想呢?」有点瞧不起的意味。接着,又有点讨好地说:「那等你将来娶老婆,打算生小孩了,如果要生两个,那你就生四个;你想要三个,就生六个,好不好?」
他瞇起眼。「不好。」
她抬头,瞪着他。「为什么不好?你帮我生,有什么关系?这么小气,一点都不像你爹!」
「要生妳自己生!」
她鼓起没有血色的双颊,很想拿出属于姑姑的威胁,但四肢无力,只能忍气吞声,嘀咕:「你这么小气,你的老婆可惨了。不知道将来你会怎么讨老婆?有没有人警告你老婆?」
「妳不会自己看么?」
他一直反驳她不肯顺从她,让她蓦地火大起来,大声骂道:
「我不想自己看啊?我不想看啊?我想啊!很想的!可是你看,你看,我还有多少日子啊!你哄哄我会怎样啊?」
「妳叫什么?妳长命百岁……」这一次不叫她放手,直接紧扣住她捏他脸的双手。
互瞪。
瞪着瞪着,她眼泪就滚了出来。「你以为我不想啊……长命百岁呢,我可以活很老很老,老到能看见你孙子,老到看你掉牙齿……」她用力拿他衣衫擦泪,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完。「不要骗我了好不好,傅哥哥根本没有解药……没有解药……」
他一语不发,再度抱她入怀。
「显儿,显儿,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她哭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还想活下去……」
「妳一定活得下去。」
「骗人。」她吸吸鼻子,抹掉眼泪,深吸口气,用力眨了眨眼,睡回床的内侧。「我有点冷,显儿。」
他马上帮她盖好被子,两人同盖一被,一块看着床顶。
过了一会儿,她说:
「显儿,以前我很怕短命,现在还是有点点的怕,可是我更怕的是另一件事,你答应我好不好?」
「妳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无药可救,寄宿的虫子真的破体出来了,你不要看,那一定很丑很丑。」
他沉默着。
「然后,你改名叫公孙要白,假装我跟你活在一块,好不好?」
「都这时候了妳还在胡说八道!」
她扁扁嘴。「我是认真的嘛……」而后叹息:「能活着,要我做什么都好。」
她能活着,要他做什么他都甘愿。他想着,却不想说出来。
「我有点累了……」
「累了就快点睡。」
「……显儿……」
「嗯?」
「我好想看你长大的样子喔,你怎么这么小?」她唉声叹气。「不然我每天帮你浇浇水,让你快快长大,让我看一眼你长大的样子也好。」
「妳快睡吧。」不想理她这种疯言疯语。
「想想真心酸,从小到大没人抱过我,第一个抱起我的竟然是三叔叔,虽然他四十多看起来像二十几,但我还是有点失望,我一直幻想等我再大点,会有个俊俏少年抱起我耶。」
真的在思春了,懒得理她。男孩闭上眼。
终于,她安静下来了。
室内也跟着无声了。他还是习惯她吱吱喳喳说个没完,那让他觉得她还活着,还有命在。五叔擅医,也束手无策;傅临春虚长几岁,已接手庄内公子之名,连续动用关系请来的名医更没有本事治愈她,现在他只能等着爹娘回来了。
他年纪确实过小,连点势力都没有,只能掩饰满心的焦虑陪着她。人说,美人多薄命,他宁愿她丑点,成天吱吱喳喳的,就算让他听到抓狂他也心甘情愿。
不知过了多久,她动了一下,轻喊:「显儿?」
他回神,道:「我没睡着。」
「……我想睡了,你回去好不好?顺便,叫傅哥哥或者三叔叔快点来……」
男孩闻言,猛然看向她。她面色奇惨,眼里溢满恐惧,双手捣着嘴,鲜红刺眼的血成串从她指缝滑落,染红了温暖的棉被。
他迅速跳下床,头也不回地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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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侄儿,姑姑目前一切安好,这里的老神医说世上没有他救不了的人,所以我很安心,只是,药好苦,真的好苦,老神医问我要命还是不苦,选一条,你知道我会选什么的。我在信中附上黄莲粉,显儿你要有良心的话,就混水喝下去后,眺望着远方的白云,我想,我就在那朵白云下面,也会一块陪你苦的。
姑姑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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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显儿,姑姑目前一切安好,你随信附来的糖,我已收到,虽然晚了半年。你的来信实在太简短,这里生活好苦,显儿,救救我,这种生活真不是人过的,老神医每天以真气助我抑毒,但我实在不愿意这样,你懂得的,我都要十五了,该发育的也发育了(如果你真的不明白,那上街多看成熟的姑娘两眼就明白了),还要被迫穿着肚兜,让老神医为我渡气,他已经七、八十岁了,但……算了,能活下去最重要吧,我还想看你娶妻生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