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傅哥哥间有事?」
「没有。」
才怪,原来他会突然出现在岛上,是云家庄二位主子不合啊,他身为武先生,照说是庄里不可缺少的重要角色,哪来的空闲出中原,一待还是半个月以上的?
雨势斜打进棚里,她直觉退后,却撞上一堵温热的身躯,她脸微热,要离开点保持距离,却有人扣住她的肩,让她不得动弹。
她瞄着搁在她肩上男人的手……他一直没有抽手,就这样明目张胆压着她的肩,好歹她也是个姑娘家,他是把她当成姑姑还是不把她当女人看待,才这样随便?
虽然有点气闷,但她现在也不会多做什么奢想。如果有人走过这里,看见他俩在瓜棚下紧靠着躲雨,只怕也没有人会误会他们有什么暧昧吧。
一个玉树临风,前程似锦;一个却是……差太多了……
她默默吃着她的番麦,却是食不知味。傅家哥哥是有心人,怕她吃到乏味,专找些岛上难得一见的食物,可是他不知道她不怕食无味,也不怕一清醒就得吃,她只怕这样的日子没有期限,万一她七老八十了,没有牙齿了还得用这种方式活着,该怎么办?她一想到就害怕。
「妳在想什么?」
「我在想傅哥哥。」她直觉应道。
身后的男人又沉默了。
她只当他向来惜字如金,随口问着:「傅哥哥有意中人了吗?」
「不知道。」
在同间庄子里还能不知道,那这两人真的有问题了。等大哥回岛后,跟他提提好了,公孙与傅姓两家是世交,好像还没有过不合的情况发生呢。
「那像什么?」他突然问道。
她循着他的指点,看向天上的白云。她松口气:「雨要停了呢。」
「那像什么?」他重复一次。
「云啊,那不是白云吗?」她疑声道。还是他看见云上有仙子了?她等了等,见他没给真正答案,便道:「雨停了,我要回去了。你也要一块回屋里去吗?」
「嗯。」
唉,她宁愿自己回去。「那就一块回去。」
「好。」
他主动拿过她的食篮,只留下她正在吃的番麦。她有点愣住,接着她脚下虚空,眼前一花,她吓得惊叫出声,再一定神,发现自己被他打横抱起。
「你你你做什么你?」
他垂下漂亮的黑眼,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有水漥。我抱妳回去。」
她瞪着他看。
他神色平静,目光须臾不离她,再道:
「现在,我比妳高、比妳壮,三叔抱得动妳,我也能。」
她还是傻傻地看着他。
他深沉的黑眸带着天生的冷漠,跟那个十岁的显儿有点像,但他眼里多了那种让她不敢直视的奇异情感……又跟十岁的显儿不像了。
她转移视线不看他,当作不知自己满面通红,轻声说道:
「我不喜欢有人这样抱我。」
时间就好像僵在那里,他连动也不动,她又不敢再对上他的眼睛,只能内心咕哝:给你重给你重下去,看你能撑多久!
别再看她了!现在的她,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看什么看!重死你……不,是重垮你!
「妳不喜欢这种抱法?」
「嗯。」她用力应声。
忽地,她天眩地转,原以为他放她落地了,哪知她的脚还是虚空着,定睛一看,她只能瞪着他的背,头重脚轻。
「你干嘛你?你放我下来,我头晕!」她轻捶他的背。哪有人这样的!
「我扛妳回去。」
有没有搞错?没人这样对一个姑娘的!粗鲁!粗鲁!
「公孙显,你放我下来啦!」
他大步流星,无视她的抗议,就当扛米袋回屋去。
轻轻松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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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见他进房,她呛了一声,立即把药丸吐出来。
差点,只差一点点就吞进去,然后一觉到天明了。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她没好气道。
「我来看妳。」
白天看,晚上还看?她开始怀疑他准备当个阴魂不散的背后灵了。她有点委屈:「你看完了吧?可以出去了,我想睡了。」
他默不作声,坐在床缘。
「显儿,男女授受不亲。」她非常和气地说。天地简直变色了,现在的公孙显,把她吃得死死的,她也不过小时候小小的欺压他而已,有必要这样钉死她吗?
他闻言,忽然嗤笑一声。「要白,妳这句话说得太晚了。」
他难得嘴角噙笑,让她再度看傻眼。真的是……赏心悦目到极点了。
「药吃多,对身子总是不好。」
「是,我知道。」但她不得不吃。
「每天晚上都服药,一觉到天亮吗?」
「嗯。」敢情他是来挑灯夜谈的?
「妳服药入睡,外头就算天翻地覆,妳也无法醒来,是吧?」
「是。」
「有人进房,妳也醒不过来,我可有说错?」
「……是。」
「为什么不锁门?」
她低头啃着她记不住名的食物,好半天才闷声回答:
「岛上不会有外人。」这座岛是兄嫂的归隐之处,所雇的仆佣都经过筛选的,都不是外人。
他没有说话。
她盯着床缘一点,声量更轻了:
「不管有没有锁门,有心想进来的就算是破门而入,我也听不见的。」
他沉默一阵,再说话时,语气带点异样的柔和:
「妳不必再害怕,我在岛上这些时日,就陪着妳入睡好了。」
她抬头瞪着他。「你……陪我?」
「嗯。」他盯着她看。
她立即撇开视线,不敢再对上他的眼。他的意思是,她睡得像猪一样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就坐在床缘给她安全感?
「也可以这么说。」他非常清楚地回答。
她这才发现她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她满面羞红,摇头,道:
「我不习惯有人盯着我睡觉。你的心意我很感谢……」开玩笑,让她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他盯着看整晚,她才不要!
他手一挥,烛火顶时灭尽,房内迅速沉入黑暗里。
她哑口无言。
「妳安心了么?」
今晚无月,房内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她根本看不见他了。迟疑一会儿,她朝他的方向摆摆手,试探问道:「我在做什么?」
「说话。」
她扮个可怕的鬼脸。「现在呢?」
「……在脱衣服睡觉吧。」他道。
她忍笑。「我都和衣而眠,不脱衣服的……你真的要守夜?」
「嗯。」
她笑瞇瞇地盖好被子,乖乖躺好,又往他那方向看一眼。
有他在,她可以安心睡觉,不用恐惧一醒来是不是还在原处,是不是已经发生什么事而自己完全睡过去。岛上的人,都是好人,但她心里总是会害怕……
棉被里的手指悄悄移到床边,轻触他的手。
有碰到就表示人在,人在她就安心。
「那我睡了喔。」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占他便宜。
「嗯。」
她干吞药丸,意识立灭的剎那,心情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显儿显儿……喊着他的名,心里好像有点甜滋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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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清醒时,下意识摸索,碰到食盘,她胡乱拿了食物闭眼就吃。眼睛没张开,还真不知道在吃什么,只是这次食盘的位子不太一样,像放在床上似的。
她半掀了眼,瞧见她的亲亲侄儿双臂环胸,就半倚在床头上睡了。
她心一跳,不受控制地在他睡颜上留恋着,他还真的守在床边一夜呢。面颊热热的,她腼腆地撇开眼,又忍不住转回来时,瞧见他张眼对上她的目光。
「轰」的一声,她面红如血。她吶吶道:「你醒啦。」
「嗯。」回应有些倦意。
「你……一定没睡好吧?」看他一脸疲倦也知道。
「嗯。」
她倒觉得她睡了好觉。有点内疚了。「那……你补眠好了。」
他盯着她半天,点头。「也好。」
她才要答话,忽见他朝她倒来,幸亏她眼明手快,及时捧起食盘,任他倒向她的大腿。
「……」她瞪着安枕在她腿上的男人。
还用问吗?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他竟然用这招……一报还一报,昨晚他守夜,现在轮到她报恩。她的显儿明明是一板一眼的小孩,何时学会这种招数的?
她吃着食物,见他还真这么理所当然枕在她腿上睡大觉,她只好拉过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反正她成天无事,就只会吃,陪着他也没有差。
她怔忡地望着他,非常小心地把玩他略淡的长发。如果、只是如果,没有十二岁那件事,现在她可能早夭了,也有可能还活着,有着能配得他的美貌。
他来,真正想求的是什么呢?
是十二岁的公孙要白,还是现在的公孙要白?
「英雄当与美人配……」她轻声对着沉睡的他喃道:「所以,我不配你,我当你姑姑,偶尔写信给你就好。」语毕,深吸口气,振作地面带笑容。眼睛有点雾雾的,没关系,用力眨一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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