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儿……」她意识到自己逐渐清醒,她呻吟一声,直觉摸向床侧茶几。
快点快点,她的力气好像不大够,几乎举不起手来。在哪在哪?她记得她入睡前都会摆在茶几上的,怎么会没有?
她愈摸愈紧张,忽然听见有人惊喜喊道:
「耶!妳醒了……小心!公孙先生,醒了醒了,公孙小姐醒了!」
恍惚中,她感觉有人扶住她,而显儿刚步入房内,她来不及跟他说话,就抢过他手里的汤碗,咕噜噜的一口饮尽。
又苦又涩又烫,烫得她眼泪都掉出来了。
哪来的早饭这么苦……她抹去眼泪,急声问:「还有呢?还有呢?」
她的声音又虚又哑,但她顾不了,连忙拉过他的手,确定他身后没藏任何食物。
「我的食篮呢?」
扶她的傅玉,目瞪口呆。
「山风,妳喝的是药。」
淡柔的男声自她头顶响起,她一脸疑惑,抬眼直视他,嘴里说道:
「你把我的早饭换成药做什么……显儿,你你……」怎么瘦了,老了,憔悴了,不修边幅起来了?他的衣衫也没像往日那样干净无皱。
他的眼直勾勾地望着她,像竭力压抑满腔的情绪。
她忽地发愣,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再迟钝地摸上她紧闭的嘴巴,最后她又偷偷打量着四周。
「这里……」才说了两个字,她又赶紧闭嘴,以免发现其实她是在吃东西的。
「傅玉,你去请五叔过来。」
傅玉红着脸跑了。
「山风上这里是云家庄,妳回来了。」公孙显轻轻捧起她的脸,道:「妳躺了三个多月,都要过年了。五叔说妳身子有些耗损,头一、两年得好好养着身子,之后,会跟常人无异,再也不必受过去的苦头了。」
「你骗我。」她闷声道:「你一定在骗我。」她拉扯着自己的衣袖。
「我没骗妳。」
「哪有这么好的事?现在我还在作梦吧?这儿我一点都不认识,哪可能是云家庄,这也不是我房间……」她嘀咕着。「显儿,梦境是不是跳太快了?我才梦到咱们成亲的那天,突然间我就好了。我运气没这么好,是不是五叔不敢告诉我,其实金绵绵也在我体内了,所以他叫你来骗骗我,我的食篮呢?我还是备着好了……」
「妳不记得了么?妳痛不欲生足足五天,五天之后妳昏迷不醒,五叔替妳把脉,确定妳安全无虞,便花了半个月把血鹰跟金绵绵的残尸引了出来,如今妳体内小有毒素,但已无大碍。」指腹来回轻抚着她的颊面,充满眷恋。
「……怎么引出来?」她疑惑道。
他俯下头,轻声道:「五叔特别调制的泻药。」
她张口傻眼。她一点也不记得她拉过肚子,那她怎么排出来的?这不可能在她的梦里发生,她绝不会作这种丢脸的梦,那就不是梦了?不是梦了?
她正震惊的时候,他覆上她的檀口,轻轻吻着,她本能严阵以待,双手勒紧自己的裙襬。
她一定要忍忍忍……她张大眼,发现自己一点也没有那种生不如死的疼痛。她真的好了?以后真的不用再过那种日子吗?她一时手足无措,很想跟他大叫大喊,哪知他的吻猛然加重,她一时失重倒卧在床,他竟覆上身来,狠辣无比地再吻着。
她心里激动,开心地抱住他的腰,任他亲着吻着,任他……不太对劲,她连连避着他的吻。
「显儿,等等,等等,我会痛。」
他顿了下,急声问道:「妳哪儿痛?」
「我……嘴疼……舌也疼,真的很疼呢,你以前没吻这么用力的。」她吞了吞口水,低声道:「对不起,我要知道你在等我,我绝不会睡那么久。你别气我,下次我不会了……不对,没下次了。显儿,我好了!我好了呢!」她又激动地抱着他,眉开眼笑,笑得连眼泪都掉出来。「你活着我也活着,显儿,显儿,我不准你当陈世美,我活着你活着……我活着你也活着……」说到最后,她直傻笑着。
他一时痴傻地望着她,望到她又掉了眼泪。他抹去她的眼泪,哑声说道:
「妳睡着时哪像山风,现在妳这胡说八道的模样,才是我心里的山风。以后,妳别睡这么久了,妳有我,何必去梦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眼泪鼻水直流,也顾不得有多难看,明明开心的在笑,眼睛却哭得睁不开来,他的掌心一直来回抹着她的泪水,像在擦她眼泪,更像在确定她已经完全醒来。
「讨厌!」她又哭又笑。「别把我鼻水擦了,很脏的……」发肿的眼忽地?到某个人影。她睁了好几次才看清楚门口站着五叔跟傅玉。
五叔微微一笑,而傅玉则是面红如血,眼神游移。
她开心的张嘴想要叫他们,把她的喜悦大叫出来,但赫然发现她的双腿还悬吊在床边,身上压了个男人,虽然这个男人是她的相公,但光天化日门户大开的情况下,实在不算雅观……
她悄悄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把一脸眼泪鼻水全赖在他的衣上。
她的梦成真了,想埋在他怀里多久就多久,不必为了保命而杀风景的吃吃吃。
嘿嘿……嘿嘿……她一直在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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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她还是在傻笑。
醒来后的几天,她处于极端亢奋的情况下,她听话的吃药,哪怕一天苦个十次八次她都甘愿,就是一点不好,喝药前总是要吃饭。
哎,如果能不吃,那是最好的了。
她才清醒半天,已有几分倦意,便在床上半梦半醒的,隐约地,她听见有人进房,遂掩了个呵欠,含糊不清地问:
「显儿吗?我再睡一下。」
「妹妹,公孙先生送前任五公子出门,我瞧傅玉忙着,便替妳送药过来。」
是延寿!背对床外的山风立时张开眼。
「妹妹,先喝了药再睡吧,嗯?」
完了完了,是延寿!
「妹妹?」
山风咬咬牙,不顾头晕目眩,挣扎坐起转身低头面对延寿。
「延寿,那个……我还不知妳的真名呢。」她瞪着床面道,前方有浅浅绿绿的衫子,但她不敢抬头看。
「我叫傅尹。」声音笑道。
「傅尹……那个,那个……妳冒充我成为公孙要白,我很感激很感激……」
「妹妹,公孙要白死了,以后只有山风,云家庄里只有数字公子、春香公子跟公孙先生知道,妳以后别再提这事,以免招来祸端。」
「多谢姐……不是,多谢傅小姐关心。」早知她能长命百岁,当初就彻底在傅尹跟显儿之间划下一道长沟。她好后悔,以后再也不敢随便凑合人了。
「要冒充公孙要白真不容易呢。」声音在轻笑:「我从十一岁那年,就藏在暗处,等着成为公孙要白,说来让妳见笑,这一目几行的功夫我练得真辛苦,还不如去习武来得快些。」
「对不起……」她满心愧疚。
「妳不用说对不起,我身为数字公子里的大公子,为妳找出解药是我该做的事,只可惜,事情直转而下,冒出个屠三珑来,我这十几年来的功夫是白废的了。」
「不白废不白废,妳的恩情我一定惦在心里,想办法报答,所以、所以……」
「所以?」
她满面烧红,抬起脸对上延寿微怔的视线,一鼓作气道:
「所以,请妳放弃显儿好不好……噫!」她傻住。
眼前拿下面纱的女子确实是美如天仙,但从左颊到下巴处有一道很长的丑疤。
难怪要蒙着面,如果没有这道疤,那真是天上人间唯一的美女了……
顿觉失态,山风连忙咳了一声,不再傻傻地瞪着傅尹看。
「我不是故意要盯着妳瞧……等等,」她又想到什么,抬眼大叫:「数字公子都是男人啊!」
傅尹看着她生动极点的表情,满眼笑意点头道:
「是只有男人,但妹妹妳排行老九,从今天起,妳是数字公子里唯一的女儿家了。」
山风颤抖地指着他。「你你你、你是男人?」
傅尹讶了声,无辜地问:「公孙先生没跟妳说吗?」他轻轻撢了撢一身浅绿的冬衫,很潇洒地说:「我一身打扮也是男人啊。」
她僵硬无比,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喃喃道:
「还好我没死……不然我死后看见真相,一定后悔把显儿推给你……」
傅尹闻言失笑。「妹妹,听说妳以前是个活泼乱跳、想象力令人头痛的小佳人,现在一看,果然不假。公孙先生何时娶的妻、娶的是谁,庄里都没人知情,害得当时我看见妳,犹豫不决,后来还是看妳不正常的吃食跟美貌,才猜出妳是谁的。」语毕,他轻咳一声,趁着她不注意时,眼神绕着别处转,薄薄的脸皮有些微红。
美貌……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真丢脸,这样当面说她……不过也无所谓,是胖是瘦是丑是美都好,现在能健康活着就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