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差不多嘛……」她走进院子,有些发热,便把斗篷帽子拉下。
回到云家庄后,她养病都在他的房里,这十几年来他长高长壮,早搬到适合他的新楼房,而她的房间嘛,真的没变。
她看看窗前的红梅,再看看适合小孩泡脚的小泉跟秋千,她笑着来到房门前,回头看看公孙显,神秘兮兮地说:
「我要打开喽?」
若隐若现的笑意噙在他的嘴角,他轻声道:「请。」随即眼神竟然避开。
哎,她的显儿在害羞吗?她暗吃了一惊。房内是什么?绝不可能是女人嘛,难道是喜房?说起来他们还没圆房呢,还是凤冠霞披?他们成亲时,因为她得捧着食篮吃不停,干脆省了俗礼,不戴凤冠……这真难猜……
「我真的开了喔?」她又问,满面红光。
公孙显淡淡笑了,索性上前替她推开房门。
她哎呀一声,叫道:「我还没准备好啦!」但还是撩起裙襬,跨过那个令她心跳十足的门槛。
门后──
她呆呆地看着这间十分熟悉的寝房。完全没有任何变化,连个红色的喜字也没有,她一头雾水又回头看看他,他眼神又移开,她没有吭声,来到床柱子,笑道:
「显儿,你看,这是我刻的,那时我才这么高呢。」她摸摸与肩同齐的刻痕,原来她也没长得太高,不像他,跟大哥一样身高。
她又摸摸床被枕头,似乎有定时换新,但都跟她离去时的一模一样,根本没有什么惊喜啊!
她满心疑惑,干脆趴在地上,往床底看去。
「山风,妳做什么妳,地上冷得很。」他拉起她。
「哪来的惊喜嘛。」她抱怨着。
「我说是我的秘密,妳偏要当成惊喜。」他掩嘴咳了声,道:「妳慢慢找吧,我去拿妳的药汤过来。」
她注意到他不经意瞄了眼窗前小书桌,她狐疑地跟着回头打量,等她转身时,他已经先离开了。
是在书桌上吗?文房四宝都在,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他给的暗示实在太少了,她叹了口气,干脆拉开椅子坐下。
幸亏她瘦了不少,不然肯定坐垮这种小孩坐的椅子。那时她年纪小,坐在椅上,脚还有点踩不到地呢,她笑意盈盈地托腮望着窗外。
她想,应该不是什么攸关生死的大秘密,那么,就算找不到也没什么关系。
她瞄到文房四宝,开心地取过她幼年惯用的笔砚。她在岛上常写信给显儿,什么天马行空都写,偏他性冷,能在三个月里收到两封简信就已经很不得了了。
她再摊开纸张,准备写些字,哪知一摊开她就愣住了。
「谁写的……」
要白,妳苦我便陪妳一块苦吧,不过那黄莲粉一点也不苦,妳说天边白云下有妳,难怪那朵白云愈看愈像妳。要白,别跑得太远,早点回庄,我一直在等妳,妳要缠我就缠吧,爱缠多久就是多久,妳要累了,就想想有个人一直在等着妳回来,别飘太远。对了,下回吃药,问问老神医,下药别下得这么苦行不行……
她看看署名「显」跟年日,这是她刚到岛上的日子。
她记得,那时她写信给显儿,抱怨老神医的药苦,但只换来最后那句话的短信,哪来这么长的信?
她翻了翻剩下的纸,全是写过的,她又瞧见桌底下有个被遗弃的纸团,连忙抱着一堆信纸钻进桌底。
她小心地摊开它,然后一脸疑惑,慢慢的细读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惊醒她的神智,让她猛然抬头,撞上桌子。
「妳何必躲起来看?」公孙显叹道。
这声音带点天生的清冷,乍听之下有点漠不关心的意味,也与人颇为疏离,没有什么热情而言,可是、可是……
「出来吧,妳的面都要凉了,先垫胃再喝药吧。」
她一时回不过神来,傻傻盯着他的脸,任着他拉她出桌底下。
窗外竟然已有暗色,她还没从刚才的信里转换心情,看见热腾腾的猪脚面线,忙着坐下,道:
「我马上吃。」埋头就吃,一鼓作气吃完一整碗,再咕噜噜喝完药汤。
「面线好吃吗?」他随口问道。
她舔舔唇。「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他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
她把一迭信小心压在镇石之下,然后慢吞吞地关上门,掩上窗。
房内只有一张椅子,他就坐在床缘看着她的举动,脸色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她低着头来到他的面前,十指交扭着,低声说道:
「显儿,你写信给我时,都是在我房里写的吗?」
「嗯。」
「……我不知道那个番麦的种子是你给的,我一直以为是傅大哥给的。」
「嗯。」
「还有,我也不知道你给我的九公子腰牌,是要我长长久久,长命百岁……」
「嗯。」
她看他反应这么冷,不由得低声恼叫:
「你写信又不寄给我,我哪知这么多啊!」好想踹他一脚,这么晚才给她看!
他默默地盯着她瞧。
她满肚子的气立刻消了,面色有点发红,继续低着声说:
「那个……你寄给我的信,每回就那么几个字,说要娶我,也就是三个字而已,我怎么会知道、会知道……你一生一世就只要我一个呢。」
「我没那么说。」
她瞪向他。「有信为证!有信为证!你耍赖!」
黑眸微有笑意。「那都是几年前写的,那时我才十几岁,年少冲动也不是不可能。」
「你是年少害躁!」她抗议道:「哪有人这样的,我在岛上最高兴的就是收到你的信,你偏不寄给我,自个儿偷藏,什么事也不让我知道!」
他改练功的事、他上哪找到什么药,都写得仔仔细细,她每封来信都放在一块,他都仔细的回。
这些信字字都是情真意切,却也在信间流露他的忧心,他自然是不肯寄的,难怪每回她收到信都是情绪被隐藏妥当的只字片语。
「显儿……你想,我体内是不是还有毒性未消?怎么我一点也不饿,吃起东西来什么味道都没有。」
「那是妳长年不得不吃,现在自然排斥。以后妳定时吃饭,总会恢复的。」
她摸摸脸,又道:
「以前老神医救我命时,因缘巧合改变了我的体质,让我没那么容易生病,现在……会不会又回薄命的路子上来了?」幼年她常听人说「红颜薄命」,现在她的样子,跟小时候几乎是重迭了。
她宁愿跟他长命百岁,也不要这种美貌。
「现在的妳可是身体健康,哪来的薄命?」他斥声道。
她眼珠子老是盯着地上,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我想,我想,我们就在这里,这里圆房好不好?」语毕,又急促地说:「床是小了点,但我想硬挤挤也是可以,要是再不圆房,我都老了怎么生孩子?」
他盯着她半天,才静静地说:「上床吧。」
她口水差点呛住,有点狼狈地扯腰带脱衣衫,她手忙脚乱,最后还是他帮她解开腰带拉下长裙,她脸红地要爬上床,一脚踢上床板,整个人扑上去……
公孙显愣了下,及时揪住她的衣角,才免得她一头撞上床墙。
她丢脸丢到家了,不敢回头,马上钻进被窝去。棉被好像有些小,早知道就抱个又暖又宽的大棉被来。
他正要熄去烛火,她叫道:
「别熄别熄!」见他回头看着她,她吞吞吐吐:「我、我想这种事,总是要、要看清楚……我想看着你,记着你……」
他闻言,嗯了一声,便回到床前。
她眼观鼻,鼻观心,双腿紧紧靠拢,衣衫窸窸窣窣的,显然他正在脱衣衫,而且脱得很顺利。哪有这样的,她紧张得要命,他却好像没事人一样。
接着,他上了床,背着她放拢床幔。
好像有点挤,她往内挪了点,偷瞧一眼他的方向。还好,他还穿着中衣,不急不急,慢慢来。.
他跟着躺下,要拉过她的被子,她紧扣不放。
「妳很冷么?」
「不……也不会……」她终于松开,棉被被他扔落地。
她瞠目结舌。「被子……」
他扬起眉,讶道:「妳不是想看着我?」
「我……是啊……」她想看的是他的脸,不是他的身体。她以为两人应该埋进被子里,这样子就……不会这么害羞……
他慢腾腾地覆上她的身子,瞧见她正猛瞪着他的脸。他平静而主动地解释:
「床小了点。」
「喔……」
他吻上她的嘴角、吻着她小巧的鼻梁,吻着她如新月般美丽的眼眸。
「山风。」
「嗯?」她咬着下唇,暗暗闻着他令人安心的气息。
「妳圆房只是为了想生孩子?」
他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搔着,让她痒痒的,让她一时说不出哪儿痒。
「嗯……」她有点心不在焉地,随口道:「我年纪比你大上两岁,你这么年轻,说好的你的孩子都是我来生的,再老下去,你去找旁人生我可冤了。」
「……就这样?」他拉过她的右手,竟然吻起她的细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