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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叹息了,仿佛她问了一个好傻气的问题,傻得让他清俊五官浸淫在薄薄笑意中。「芝芸要我管着妳、照看妳,若我记得不差,她似乎没交代我得不时亲亲妳、抱抱妳呀!」说着,方指落在她嫩红的唇上。

  敖灵儿脸更红、心更热了。

  她不知道自个儿在傻笑,冲着那张英俊脸容,咧着嘴儿,笑得憨气无比。

  他是喜爱她吗?

  他是喜爱她的吧?

  还好还好,就算与他打输了赌,她也虽败犹荣,不算太难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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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竹篾刀划开的口子,留下一道如笑弧模样的痕迹,恰恰落在敖灵儿掌心的姻缘线上,那纹路加深了,仿佛意味着她与司徒驭之间的牵扯将越来越紧密,斩不断也挥不去。

  在掌握了自个儿的心意,明白一切何去何从之后,敖灵儿那颗小脑袋瓜终于不再如之前那般浑沌,回复了该有的古灵精怪。

  是喜爱一个人了吧。以纯粹女儿家的姿态,去喜爱一个早在许久前便刻划在她心深处的男人。回首细思,当年对他「逼婚」,那股汲满酸苦的莫名滋味,真是为了他。

  经过那一次在琴铺里,他近乎剖白心意的言语,两人间的情愫虽未明白道开,彼此之问却有着某种奇妙的、难以言喻的默契。

  关于那个赌,胜负自在人心,司徒驭并不急着向她索讨赢得的「彩头」。他恋上与她在竹坞「同居」的生活,恋上每日同她乘船往来江岸两处的悠哉闲情,也恋上在小小琴铺里共处的时光。

  恬淡而自然,蜜味在其中悄播,在心中滋长,他喜爱她、怜惜她,无关其他。男女间的情动谁也不能预料,芝芸的钟情,他感激却无力回报,独独对灵儿的一切,如此的放心不下。

  往后,他与她有一辈子的路要走,不急的,可以慢慢来。感情的培养也如烹小鲜,每一步都得踏稳,放缓彼此,才能彻底尝到个中滋味。

  他不想错过,他与她的爱情啊……

  春至尽头。

  今年的夏,似乎较以往灿烂,江岸竹林茂盛,随着风摇曳吵闹,倒映在江面上深碧动人。

  尔后秋临,竹丛幽翠不变,维持着年复一年的绿浓,几段坡岸已芦花似浪、层层波动,而远山遍染枫红,美不胜收。

  刚觉江水渐寒,才过一阵,扑面、拂身尽是凛冽冬意,越接近年节,寒意更重,江面甚至会结上一层薄霜,篷船在上行走,偶尔会听见大橹打碎霜片的脆声,清清浚凑,在水中翻搅激荡。

  再两日便是元宵佳节了。

  外头天寒地冻,虽难得出了冬阳,呼出的气儿仍是化作一团团白烟,而琴铺前的土道上犹覆着昨晚下过的轻雪,在冬阳下也不见消融。冷归冷,可前往「观音寺」、参拜的湘阴百姓不减反增,较寻常时候多出不少。

  愿者上钩地经营了一段时候,琴铺这儿的主顾仍是女多于男,司徒驭「艳名」远播,先不提他的制琴技艺,光是他那张脸、那身段、那谈吐气质,尽管无心,仍旧避无可避地招来源源不绝的生意。

  面对天天上门「纠缠」的女客,敖灵儿从一开始的气苦酸涩,渐渐演变成「看大戏」。是,就是「看大戏」。旁观着那些如狼似虎的夫人、小姐、姑娘们,如何对他上下其手、毛手毛脚、东摸西摸、左搓右揉……呵呵,其实还挺有乐趣的。知他真心喜爱仅她一个,她便不怕旁人相抢。

  只是今日来到琴铺的这一位女客,不知怎地,竟教她早已调适好的心思微微震荡起来,呼息有些紧绷。

  她没现身,每当有女客上门,她习惯立在铺子后面的门边,从垂帘的细缝觑着铺内的状况,全由司徒驭应付。

  那女子有张足以与司徒驭的俊颜相比拚的娇容,发未梳髻,仅素雅地别着一柄白角小梳,露出整张温美凝兰的鹅蛋脸,柳眉如画,水眸晶莹,雪肤隐有病气,却教人更添怜意。她好美,惊人的貌美,轻浅一笑,周遭似都发光。

  几句交谈后,她自报身分,原来是湘阴「刀家五虎门」的二少夫人。她今日陪着婆婆往「观音寺」参拜,回程途中恰巧瞥见这家不起眼的小琴铺,兴味一起,便让马车停下,与婆婆逛进铺里。

  「这张紫木琴是司徒先生的吗?」她轻抚琴身,眸光泫泛惊艳,犹如寻觅久矣,那合称心意之物便在眼前,万分动心。

  「是。已随我多年,是我亲手造就之物。」

  她轻叹,毫不吝惜地赞许。「好美啊,真是张好琴。司徒先生……我能拨弹试音吗?」

  「当然。」

  他将琴大方地摆至她面前,神态温暖真诚,是遇上真正的知己,才会允许一个才刚见面不久的女子抚触他的私物,撩拨他那张紫木琴。

  一串妙音在那美丽女子的指尖倾泄,一会儿如幽谷旋风,盘腾卷绕,一会儿又如淋漓落雨,韵味风流。这刀家的二少夫人,竟也弹得一手好琴,且琴艺更胜司徒驭。

  敖灵儿杏目细瞇,许久下来闹她的酸意窜得好快,融入骨血里。

  这一回,她清楚明了,之所以在意,原因并非出在那女子美得「吓人」的天姿国色,而是司徒驭不同于往常的待客态度。

  「二少夫人琴技出众,定是下过许多工夫。」女子纤指按捺,结束拨弹,余音兀自绕梁,司徒驭如屏息多时似的,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女子嫣红一笑,小涡舞颤。「这紫木琴,先生愿意割爱吗?或者,可以开一个价来?」

  听这柔软询问,躲在垂帘后的敖灵儿浑身一僵,绷得死紧,小手不自觉又握作拳头了,一颗心挤迫着实在难受。

  他、他……他要敢答应,她真会……真会跟他没完!

  那张紫木琴是他的、他的!

  他随身多年,无形中,早有他的精魂注入。芸姊病中,他用那张琴弹过无数抚慰的曲调,伴着芸姊入睡,亦伴着她。

  而在这「同居」的日子里,竹坞那儿的风声、雨声、鸟鸣、虫鸣,甚至是那片竹林咿咿呀呀的声响,都曾有他紫木琴音相陪相衬,教她在其中沉睡,也在其中醒觉。

  她的心愈揪愈紧,忽地明白,对他的独占已浓烈到如此田地。

  他稍稍在意起谁,她便浑身如刺猬,不教谁越雷池寸许。

  这一方,司徒驭沉吟了会儿,凤目精亮,淡淡笑叹。「好琴赠知音自是人生一大乐事,但除了这张紫木琴外,我日前曾在一家古玩店,见过一张红木黑纹的古琴,那张琴才真正与二少夫人相合。二少夫人若然有意,在下可代为取来,再送至府上。您以为如何?」

  温美至极的润颜绽满了笑,柔声道:「司徒先生看上的琴,那定是不错,击玉在这儿先谢过了。」

  「二少夫人无须客气。」他自然地回应她的笑,与她一般,俊脸因欢愉而罩着炫目光釆。

  可恶!

  避在帘后的瓜子脸鼓得嘟嘟的,一瞬也不瞬地瞅着这一幕。

  他不该对旁人露出那样外显的笑。

  他喜爱她,就仅能将最真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

  她不要他眼里还有别的女子,即便他与那女子无关男女情爱,就只是意气相投、兴趣相当,她也难以容忍。

  难以容忍啊……

  第八章 飞波走浪在我手

  她的蛮性可以为他收敛,却不曾被谁驯服。

  即便她喜爱上他,也仅仅是心里有了一个影儿,让她甘愿为了心上人,收起野泼泼的脾性,做那个较为不惹事的敖灵儿。

  但她依旧是她,某些地方轻和了、柔软了,本质仍悍然存在。

  「姑奶奶,妳、妳、妳今晚真不回竹坞?这样好吗?妳不回去,驭哥都不晓得要多担心。」

  说话的少年年约十六,生得黝黑矮壮,粗臂撑船,单眼皮的眸子瞧瞧盘腿坐在船头的敖灵儿,又瞥了眼横躺在她身畔的一名绝世美人儿,一张黧黑大脸露出犹若肚痛兼牙疼的神情。

  美人儿姓杜,闺名击玉,原是衡阳「南岳天龙堂」堂主的掌上明珠,年前出了阁,嫁入湘阴「刀家五虎门」,给了以「独臂刀」名震江湖的刀家二爷刀恩海做妻室。

  她是刀家的二少夫人,亦是约莫一个月前,出现在司徒驭琴铺里,抚紫木琴试音、与他相谈欢畅的那位女客。

  至于杜击玉怎会全身受制地躺在她身畔?这说来简单,自是……教她敖灵儿给劫来的。反正「劫人」这活儿,她做起来得心应手、酣畅淋漓,顺溜得不得了,也不多加这一回。

  真是个美人儿呢!她想着,摸了摸杜击玉欺霜赛雪的嫩颊,又轻拨了人家花瓣般的软唇儿,还顺手捏了捏那晶莹的下巴。

  她点穴的手法并不纯熟,火候还差司徒驭十万八千里,因此除点了杜击玉几个大穴外,怕有差池,还将些许熏香染入巾帕,捣了杜击玉口鼻,此时,美人儿昏昏沉沉的,兀自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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