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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东双眉挑得飞高,费了番劲儿才挤出话来。

  「这是怎么啦?不都是自家人吗?自家人不打自家人,有话好好谈不成吗?怎地闹起来了?」他是赵芝芸的爹亲,打小瞧着司徒驭和敖灵儿长大,在「三帮四会」里也有些地位。

  司徒驭再次对住他笑,斯文且坚定地道:「赵叔,实在对不住,能不能请您拨一艘篷船给我?我有笔被拖了两年的烂帐,得私下同个小姑娘仔细合算。」

  听他如是说,敖灵儿背脊一凛,心火陡炽,脏话连串要出,可惜全给挤在喉间,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唔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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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独自「搁」在这艘乌篷船里已好半晌了,敖灵儿横躺着,眼珠子灵活地溜转,努力朝篷外斜睨而去,勉强瞥见那可恨的男人正背对住她立在岸上,与赵叔不知在相谈些什么。

  磨磨牙,兴起了股欲要咬人泄忿的冲动。

  她敖灵儿何许人也?从来都是她给人苦头吃,哪里轮得到旁人整弄她?偏偏就他一个,不拿她当一回事!

  她召来「三帮四会」的人忙着「劫财劫色」,她负责抢新娘子,让赵叔领着人潜入工家藏满金银宝物的阁楼,努力搬个精光,搬不走的,就一把火烧了干脆,反正姓王的那一家也不是啥好东西,她干得畅快、开心,快活得不得了。

  谁知,半途会杀出他这个该死的程咬金!

  他算哪根葱?她的一切早与他不相干了!

  哭吧,别忍着,哭出来会舒服些的……

  灵儿,不要怕,妳还有我……

  我答应了芝芸,要好好看着妳……

  不会了,灵儿,不放开了……

  不——

  敖灵儿的双眸忽地闭起,咬紧唇,抗拒着要将脑中那沉静嗓音驱逐。

  她不信他!

  她也不要他了!

  他出走时,她心好痛。

  然后是芸姊,她没法跟老天争她,到得最后,她又被抛下了。

  后来,她有些明白了,只要别去期望、别固执地想要留住什么,就永不会再受伤。

  片刻,她长睫轻掀,眨了眨,不禁一愣。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神俊双眸若有所思、静谧谧地端详着她,也不晓得他几时摸上船来,没弄出半点声响外,船身竟晃也未晃。想来他拜那位西域老僧为师,武艺更上层楼,已习得一身本事。

  「我把兰香姑娘托给赵叔送走了,赵叔说,今晚大伙儿之所以到王员外府上捣腾作乱,是因为妳受了余老爹请托,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司徒驭薄唇浅勾。

  适才,他与赵东详细谈过,亦说明自己之所以也去王家「抢亲」的因由。另外,他还请赵东安置好余老爹和兰香姑娘后,尚得再费些工夫到那小渔村去,把那位孙姓青年一并带走,让有情人得成眷属。

  清俊美脸上仍挂着似笑不笑的神气,沉声又道:「这本意确实不错,坏就坏在妳那模样。对人家姑娘上下其手,活像个采花大盗似的,把姑娘吓得泪眼汪汪的,妳心里很快活是吗?」

  「唔唔唔……」要你管!瞪他、瞪他!用力瞪他!

  「有口不能言很难受吧?」他目光阴柔。

  「唔唔唔……」少废话!

  「往后妳再粗言粗语,我仍用这法子治妳。」他手起手落,一下子解了她哑穴。

  未料及——

  「妈的王八——唔唔……」刚能出声,敖灵儿一张小嘴不服软地又吐出脏话,不过没骂全,就被司徒驭二度点哑了。

  「还要骂吗?」他冷冷地问。

  「唔……」当然想骂啊!她瞠圆大眼,心里不甘到了极处,却能如何?

  不骂出口,骂在心里总行了吧?好女不吃眼前亏,咬咬牙,她瞳底终于稍现软色。

  瞧出她的妥协,司徒驭微绷的下颚终于略微放弛了。

  他再次出手,不仅点开她喉侧哑穴,连周身大穴也给点通了,没打算再困得她动弹不得。

  「噢、呃……」敖灵儿终于呼出堵在胸中的那股窒闷。

  气血一畅通了,她立即七手八脚地撑坐起来,杏目仍充满戒备,张口便嚷:「说我像个采花大盗,那你呢?不也偷偷摸摸地溜进人家的新房里?你想干啥儿呀?」

  虽有月光照进篷内,光线却是稀微,男子的玉面半隐在幽暗中,好不真切。

  他沉吟着,以一种诡谲的、教人头皮发麻的方式瞅着她,像是怒极、恼极,却平静如深江,让人瞧不出底蕴。

  「你、你、你看够了没?!」她的心咚咚跳,极不愿在那样的注视下退缩。

  好一会儿,他剑眉略挑,终是出声。「妳是替余老爹讨公道,我则是遇见了与兰香姑娘早有婚约的一名青年。那人被王家前去迎亲的人狠打了一顿,我瞧不过眼,便插手了。」略顿,他嗓音沉了几分,感慨什么似的一叹。「原来好心真有好报啊,灵儿……」

  不知怎地,他的那声低唤竟古怪地煨进她心里,教她莫名轻颤了一下。

  他那欲笑不笑的神态更浓了些,继而又道:「我很庆幸管了这事,要不,不晓得何年何月才逮得着妳?」

  嗄?!敖灵儿不禁一愣,红唇微张。

  当真「好心有好报」吗?那她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啊!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为什么下场全然不同?

  依她瞧来,是「好心被雷亲」才是真吧!

  第四章 轻寒细雨惹江波

  江边渡头在赵东领着众人离去后,又回复入夜后一贯的凄清。

  不知名的虫儿唧唧叫着,此起彼落,其中尚夹杂着蛙鸣,敖灵儿下意识倾听了一阵,轻咽下喉中窒闷,僵着声道:「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早没瓜葛了,你究竟想怎样?」

  司徒驭在离她不出半臂之地自在盘坐着,占去大半的乌篷,一袖搁在膝上,另一袖探出两指,慢条斯理地将发丝拨到肩后。

  「灵儿,有没有瓜葛不是妳一个说了算。妳把我害得好惨,诚信扫地,还想赖得一干二净吗?」

  本就够圆、够清明的杏眸瞪得更水亮,吶吶地嚷:「你你你……说啥鬼话?!别在那儿胡乱编派!我几时害你了?」

  在稀光中静泛玉泽的脸容笑得幽深,他嗓音略哑。「没有吗?我应承过芝芸,定要仔细照看妳,从今往后,不教谁欺妳,也不让妳欺负谁去。可妳逃了两年,为所欲为,坏事干尽,我对不住芝芸,这『背信』的臭名算是坐实了。」

  这、这……这算个什么事啊?「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竟拿芸姊来压她?他可不可耻啊?

  双颊气鼓了,满脸的不可置信,若非顾忌他的手段,敖灵儿一长串的脏话真要放鞭炮般地猛爆出来。

  「我欺负谁了?谁又敢欺我?我不是逃,是闯荡江湖!还有,我干了哪桩坏事?我自个儿怎不晓得?你少摆那模样诬赖我!」问到激动处,船身晃了晃,她着实沉不住气。

  司徒驭显然没将她的极怒当作一回事,凤目细瞇着,语气持平,说得徐绥。「妳没干过坏事吗?那么,一年多前,妳在两湖入蜀境的河道上故意落水,假装不懂泅泳之技,被旁人拖上岸后,还教人全然探不着脉象和气息,最后引来一名女扮男装的殷姓姑娘以针灸医术相救,那位殷姑娘以为妳真溺水,怕救不活妳,众目睽睽下对妳口对住口吹气,还揉过妳胸脯,费了心力将妳弄醒了,妳却对她干了什么?」

  被突地质问,敖灵儿的小嘴张得圆圆的,气息吞吐不出,真忘了怎么呼吸。

  那张好看的薄唇淡勾,司徒驭接着说下:「妳说是闯荡江湖,却回头支使着『三帮四会』的众人,要大伙儿帮妳劫走那位殷姑娘,闹得沸沸扬扬,说是她当众对妳不轨、坏妳名节,妳硬赖着她不放,要她负起责任。是也不是?」

  他心知肚明,她成了今日这模样,我行我素,啥儿礼教也没瞧在眼底,其中一部分原因得归咎于敖家老爷子无法无天的纵容,另外,尚有部分因由,应是出在他身上。

  芝芸过世之前,他明白告诉她,要将她带在身边,不再放开。这话似是激怒了她,才会引发她后来留书出走。

  当时他既惊且怒,自是忧心,怕她不知轻重,脾性倔硬,一不小心真要出事。

  他急欲寻她,却又不得不远走西域一趟,毕竟因芝芸的病,他已延迟了与师父约定的返回之期。后来是与敖老大谈过,老爷子再三保证,一有敖灵儿的消息,定火速派人知会,他才启程西去。

  只是,他回西域后适逢师父入室闭关修行,为期一年。师父留下两册秘笈,要他在他闭关期间,先行参详秘笈中的武学,并为他守关。

  他无法离开,五个月过后,「三帮四会」那儿终于来了消息,敖灵儿是给找着了,他悬在半空的一颗心尚不及放下,敖老大又陆续遣人来报,说敖灵儿向「三帮四会」借兵,一会儿火烧某贪官宅第,一会儿又洗劫了某县土豪劣绅所开的钱庄、赌场,要不就架着篷船沿河道搜寻「肥羊」,见猎心喜,瞧上眼就死咬不放,行为嚣张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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