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他们极有默契把头摇得跟博浪鼓似的。“绝对没有,绝对没有。”
“哼!”莫飞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抓起松木大桌上梨子盆里的极北峰名产甜梨,大咬了一口,眯起眼睛瞪着他们,“真是好兄弟啊,躲起来密谋上京就是不约我,我真是太伤心了。”
小刀暗暗吞了口口水,心慌地道:“二哥,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和大哥只是在争论谁应该先去打头阵。你也知道这进京赶考,咱们兄弟三人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对对,就是这样。”实秋有些愧疚地猛点头。
“那好,照道理推论,小弟太小,大哥太大,若要论打头阵还是由我这个老二去才是。”莫飞闲闲地咀嚼着甜梨,黑眸底锐利的光芒可一点都不优闲。“还有,别忘了我才是咱们三人中书读得最好的一个。”
“你……什么?”满面歉意的小刀瞬间脸色凶恶起来,不服气地开口,“二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的书读得也不差,而且我的策论是咱们三人之中写得最好的,纪师傅是这么说的。”
纪师傅是他们的启蒙师,也是三年前被他救上春风寨的一名私塾先生。
“纪师傅的命是你救的,他当然这么说。”这下连实秋也不悦了。“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就算要他说你的屁是香的,他也照办不误,还有,要他一路倒立陪你进京赶考他也愿意。”
“大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纪师傅明明说过我的策论最好的。”小刀坚持。“这和我有没有救过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这纯粹是靠实力!实力!”
“实力你个头,你那篇‘论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写得乱七八糟,什么‘大器晚成’乃大凡器具晚上做就能成功,‘大音希声’为大量音乐过吵必落得邻居嘘声,‘大象无形’是大象庞大身躯也何以无形?必是观者眼花,以至于胡言乱语尔……”莫飞也受不了了,跳出来吐槽。“乱七八糟不知所谓,真是气死孔老夫子。”
“二弟,你说错了,三弟虽然策论做得乱七八槽,然而‘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非出自孔老夫子之言,而是出于‘老子’,这点不可不查。”
“是吗?”莫飞英俊的脸庞微微一窘,随即失声大叫:“哦,大哥,你骂人!”
“我哪有骂人?”实秋一脸莫名其妙。
“大哥,我也听到了,你刚刚说了‘老子’的。”小刀落井下石,幸灾乐祸。
“我才没有!”
“你就是有!”
“对,我也听到了。”
“你们俩都闭上嘴巴好不好?哼!居然敢大胆犯上,吃撑了是不是?我可是大寨主,又是大哥——”
“大哥又怎么样?圣人说大者未必大,天下事脱不了一个理字,理最大。”
“你这个小王八蛋,居然敢用圣人的话堵我,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
帐房内登时乒乒乓乓拳打脚踢声大作,显然是文攻不成已经换成武斗了。
在楼下磨刀擦剑的高手们面面相觑。
“老飘子,三位寨主他们……没事吧?”登记第八十九号的大盗忍不住偷偷问旁边的人。
“没事,寨主他们二十八天就会见血一次,你习惯就好。”登记第零零三号老经验的老盗老飘子完全听而不闻,悠悠哉哉地保养着自己的九节鞭。
“哼,都是可恶的纪师傅害的,要不是他带了三柜子劳什子的书上寨来,也不会害得寨主他们走火入魔。”另一名大盗插嘴。
“对啊,平常寨主们多么英明神武,领导咱们跟马贼打架和劫富济贫的时候又有多么威风凛凛,武功出神入化,三两下就能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可是一谈到读圣贤书,就变了这个样。”
“呜呜,究竟寨主们什么时候才会恢复正常?我真怕咱们春风寨有朝一日会被改成春风书院。”登记第七十号的大盗都快哭了。
因为他的三字经才背到了“昔孟母,择邻处”。
他今年都四十有九了,家里小崽子也七、八个了,还得念什么书?而且还要择什么邻处?反正搬来搬去还不都是强盗村里的强盗窝?
呜,真是快被寨主们给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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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儿发誓,一定要报复那个王八蛋。
但是首要之务,她必须先找到那个王八蛋,而唯一的线索就是极北蜂上的春风寨。
那个男人长得太高大,太威猛、太英俊,又一身野性奔放,肯定是春风寨里的货色。
除了春风寨那个强盗窝,还有哪里会出产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粗鲁蛮横坏人好事的野汉子?
如果没有找到他,狠狠地教训他一番,她这个江湖上人人赞赏的“黄衫侠义女飞贼”的招牌还挂得住吗?
以后她还有脸面跟人家走踏武林吗?
所以一早,她小心翼翼地将两颗热呼呼的馒头塞进随身包袱里,决定上极北峰去埋伏兼讨债。
极北峰虽然是春风寨的势力范围,但因为春风寨实在势力太庞大,所以根本用不着在入山处派驻斥候或看哨的,也没人敢摸上春风寨去自寻死路。
这条山路也是极北峰上七十七小峒以及六大镇居民和山下运货交易往返的康庄大道,那天前淝县知府的千金就是走这条路溜上极北峰的……一想到这个,杏儿忍不住又怒火中烧。
居然就这样让前淝县知府千金带着她爹鱼肉乡民多年所攒下来的珠宝给跑了!
全是那个王八乌龟蛋害的!她忿忿地将包袱系在胸前,抓起鸳鸯刀便大步走出客栈房间。
“嘿,官倌,你要退房啦?”掌柜的急忙上前,搓着手陪笑道:“三餐两宿一共是一两二钱八分银子,谢谢。”
“什么?要这么贵?”她呆了下,火大道:“掌柜的,你别是看我外地人好欺负,想乱敲竹杠吧?”
“客倌,你言重了,小老儿怎么敢呢?我这‘有间黑店’虽然招牌这么写,却是出了名的价钱公道,童叟无欺,要不你去打听打听,住过的人个个都竖起大拇指说赞的!”
“在这穷乡僻壤里的客栈竟然收这个价钱,还敢说没坑人?我在江南上好的‘悦来全国连锁五梅花客栈’住了三晚也不过一两银子,你这问要茶没茶、要热水没热水的破店,居然住个两晚就想收我一两二钱八分银子?”她怒冲冲地瞪着他,不敢置信地叫道。
掌柜的面不改色,显然是常常应付这类客人,早已熟得滑不溜手了。
“客倌,你可不能这么说,小老儿在这儿开店可不是为了我自己哪,这全是为了慰劳乡亲犒赏旅客,我是做功德的,否则怎么会在这个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开客栈呢?如果客倌不能体会我欢喜做甘愿受的菩萨心肠,起码也得给我做为一个掌柜该有的尊重。”掌柜的一口气说到这儿,忽然狐疑地上下打量起她来,“……耶?”
杏儿被他怀疑的眼光盯得全身不自在,忍不住杏眼圆睁,“看什么看?你那是什么眼光啊?”
“客倌,你……该不会是没钱想吃白食、住霸王店吧?”掌柜的脸色变了。
“谁谁谁……”她气得说话跟着口齿不清起来,“谁要吃白食住、住霸王店?你不要乱讲,毁我名誉喔!”
“那就请客倌快点结帐。”掌柜的抬起下巴,两撇老鼠胡子飘呀飘的。
“你——”她一时气结。
就在这时,好死不死一个有些耳熟、又带着点清朗好听的男声愉快穿门而入——
“黑老爹,我要一只烧鸡、十颗馒头和两斤烧刀子带走,现在就要!”小刀背上背着个玄色包袱,一身劲装的走进客栈。
这个声音!杏儿猛然回头,正好望进那双深邃黑亮又笑意盎然的眼底。
“你!”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没想到她还没去找他,他就自己撞上门来了。
小刀还搞不清楚状况,眨眨眼,迷惑地看着这名杵在柜台前怒瞪自己的黄衫丫头。
他刚刚说了什么,让她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鬼样子?
“三寨主,您来得正好,这位客倌存心想白吃白住,您一定要替小老儿主持公道啊!”黑老爹见到了大靠山守护神,迫不及待连声求救。“她手上还有刀哪!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索性发狠就把我给剁了,三寨主,您一定要救救我呀。”
刀?居然又一个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的,还敢欺负他们春风寨罩着的乡民?
小刀撩起了浓眉,轻蔑地瞥向她手中的刀……咦?娇小个子着黄衫,双手紧握鸳鸯刀,怎么好生眼熟?
“居然又是你这个母老虎凶婆娘,你是坏事做上瘾,砍人砍出兴趣了?”他眉头皱了起来,嫌恶地盯着她。
看在她年轻不懂事的份上,那天才放过了她,可没想到事隔不到两天,她又来祸害百姓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