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那是我的烧……”
她边啃着香喷喷的烧鸡腿,边把油纸包扔还给他,转身往城外方向走去,“我饿死了,折腾了一个早上连口水都没喝,吃你一只鸡腿不为过吧?我刚刚说到哪儿了……喔,对了,那天我虽然看似追杀那个女的,其实是有内情的。”
“什么内情?”小刀懊恼地瞅着油纸包里缺了腿的烧鸡,咕哝了一声,不由自主地跟在她身后走。
“那个女的是前淝县知府的千金,名唤赵莺莺,她爹在任上时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幸好前不久被朝廷罢了官——”
“等一下,我知道这件事。”他打断她的话,讶然道:“两天前,那家伙回乡时经过极北峰的山脚下,我大哥派了八十七、八十八……到九十五号的手下去拦劫,夺回了他大批的不义之财,那笔银子目前还锁在密室里,准备下个月到广东赈灾用。”
“什么?!”杏儿睁大圆眼,指着他的鼻头大叫,“那几个高手就是你们春风寨的?啐!难怪。”
“你的语气怪怪的。”他脸色怪异,连忙往后闪。“还有,鸡肉屑不要喷得到处都是,脏死了。”
“你管我,这才够豪放不羁,才叫江湖儿女本色。”她不在意地抹了抹油不溜秋的小嘴,忿忿道:“你那堆手下功夫一流脑袋九流,注意力全在姓赵的和他的保镖上,却让赵莺莺溜走了,还把一批最贵的珠宝给带走了。”
小刀张口欲言,却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唉,她说的也没错,事后他们还为此开过检讨大会。
“等我从京城回来后会再好好钉他们的,”他有一些尴尬地问:“这么说的话,那一天你其实是要……”
她又咬了口鸡腿,并瞪了他一眼,“对。”
“然后却被我……”他越说越心虚。
“对。”她已经连看都懒得看他了,专心啃完鸡腿。
反正事情都发生了,现在还能怎么样?而且看他一副内疚自责的样子,她再追究也无济于事,只是令他徒增悔恨罢了。
杏儿满腹想找他讨回公道的鸟气消散了不少。
“对不起。”他神情腼腆的道歉。
她模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类似“算了”,专心啃完了鸡腿,将鸡骨头扔给街边酒铺招牌下的一只老狗,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头,眼儿又忍不住往他怀里的油纸包瞟去。
“这是我的份。”他警觉地抱紧了油纸包。
“小气鬼。”
“不是小气,只是……”小刀被她含幽带怨的眼神给打败了,认命地把油纸包递给她。“好吧,你再撕一些去,别再说我小气了。”
“哈,你真是个大好人。”她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再扭下另一只烧鸡腿。“谢谢你,我真的饿惨了……唔!真是太好吃了。”
“慢点吃,小口吞,你是多久没吃过东西了?”他捏了把冷汗,却又忍不住同情怜惜地看着她。
看她表面凶巴巴,说话恶声恶气,其实仔细一看也不过还是个小女孩,年轻稚嫩得像朵初生的小花。
这么年轻就出来闯荡江湖,实在也算不容易,她是不是常过着浪迹天涯,有一餐没一餐的凄惨日子呢?
看着她狼吞虎咽,快乐大嚼的模样,他不禁又开始多愁善感了起来。
杏儿压根没发现他此刻心底千回百转思绪纠结,大口大口地啃完了第二根烧鸡腿,索性又趁他在发呆时,偷拿了油纸包里的一颗馒头,开心的咬下去。
虽说她自己包袱里也有两颗馒头,但是能吃他的又何必吃自己的?就当是给他个机会赎罪。
黄杏儿,你真是功德无量啊!她暗自窃笑。
“你今年几岁了?”小刀跟着她边走边问。“何方人氏?父母安在否?怎么没在私塾读书呢?你又是从哪儿学来那套鸳鸯刀法的?你爹娘怎么安心让你一个人流浪呢?”
“我姓黄,名杏儿。”她边啃馒头边好奇地眨着水亮亮大眼睛,奇罕地望着他,“你问我这么多做什么?”
“我只是……”小刀一呆,是啊,他问她这么多问题做什么?
“不过我不介意告诉你,看在你请我吃烧鸡和馒头的份上。而且你这个人看起来还算不错,我女飞贼黄杏儿就交了你这个朋友!”她豪迈地拍拍他结实强壮的胸膛,嫣然一笑。“我家住雪南山,爹是村里的老夫子,娘做得一手好女红,他们现在都很好。”
“你爹是衬里的私塾先生?”他一脸羡慕。
“对啊,我八岁就读书读到快吐出来了,刚好那时候我师父因为缺少银子买酒喝,在大广场上问有谁想拜师学艺的,我就砸碎了扑满凑足了三两银子给师父当酒钱,从此师父就教我鸳鸯刀法,还传给我鸳鸯刀,要我学成后下山劫富济贫。”她很爽快干脆地做了身家交代。
“你师父怎么这么不负责任?没把你教好就让你下山。”他大皱眉头,“也对,一个喝酒喝到钱花光还敲小孩竹杠的拳头师父会有多高尚?”
“不准骂我师父!”她瞪他一眼,“我师父他是好人,只是……疯疯癫癫了一点。”
“抱歉。”他畏缩了一下。
“还有,我的功夫又差到哪里去了?”她不服气的质问。
“要我说实话吗?”他瞅着她。
“算了,想也知道从你嘴里会说出什么好话来?”她故意又伸手拿了一颗馒头,泄愤似地一口咬掉大半个。
“当心噎着。”他伤脑筋地看着她,又好气又好笑。
实在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女孩,说她粗鲁也够粗鲁,可是并不讨人厌,虽然食量大了点,但是心地还满善良的。
而且她身上有种清新自然的味道,像颗圆圆朴实的玉石,没有雕琢过,却自有一股可爱。
“这馒头冷透了也真好吃。”她忽然想到一事,“咦,你不吃吗?”
“那是我路上的干粮。”
“你要去哪里?”
“我要进……”他差点说溜嘴。“不关你的事。”
“这么说太伤感情了吧。”她嘟起嘴。
小刀眨了眨眼睛,目不转晴地瞅着她噘起的,油亮亮却粉红娇艳的小嘴,不禁有一刹那的闪神。
她的唇,看起来好像很可口的样子,不知道尝起来的滋味是怎么样?
他着迷地凝视着她,修长的食指不由自主缓缓探了过去,压在她唇形娇巧若樱桃的小嘴上。
水水嫩嫩,触感酥麻动人。
光是碰就让他心跳加速,那如果真的吻下去的话……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唐突失礼的动作,杏儿也被他莫名其妙的动作给撩拨得心弦乱颤,根本无法反应过来。
于是乎,他们就这样以怪异突兀又暧昧的姿势僵在原地良久良久,直到卖酒的老板娘、卖绸布的大婶和整条街坊邻居都忍不住指指点点偷偷窃笑,而且还笑得太大声了,他俩这才悚然大惊急急分开。
“刚、刚刚……”杏儿慌到牙齿跟牙齿打架,小脸涨红、头顶都快冒烟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小刀则是惊愕得不断喃喃自语。“不对,是发乎情,止乎礼……也不对,是先礼而后兵……不对、不对……”
虽然杏儿也很慌,心儿狂跳到全乱了套,但还是被他的模样给逗笑了。
“别慌,别慌。”她死命忍住狂笑的冲动,晈着下唇道:“醒醒,冷静点。”
“你刚刚对我下了什么咒?”小刀骇然地倒退了一步,紧抱着油纸包。
“喂,你是冤枉我冤枉上瘾了是不是?刚刚的事明明就是你做的,干嘛又推到我身上?”她被他吓到的表情搞得心底大大不是滋味。
想她黄杏儿好歹也是江湖上喊得出名号的美女,又是急公好义的女飞贼,素来洁身自好爱惜羽毛,就算真跟他有什么,也不算匹配不上他呀!
耶!
她蓦然眼儿一亮,小脸飞涌上两朵红霞。
真笨,她怎么没想到呢?她是女飞贼,他是大强盗,又同样热心公益,在绿林中为百姓福祉奔走,说起来还挺登对的,不如他们就此凑成一对,从此夫唱妇随,行侠仗义、惩奸除恶、济弱扶倾……
她想着想着,不禁热血沸腾了起来。
眼前仿佛已经看到闪亮亮的头衔挂在他俩身上——神“刀”侠侣——天哪!这真是太美了。
而且他这个人……长得还挺顺眼的,又热心热情到傻呼呼的,像他这种男人若是没个精明能干的老婆在身边盯着怎么行?
他呀,虽然武功好,又是大强盗,但以他的直脑子,早晚给人卖掉还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她在他身边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跳感觉,好像沉睡了十八年的心,在遇到他之后才终于苏醒过来。
她相信他对她也有种特别的感觉,否则他不会忘情地碰她的唇。
杏儿的小脸又涨红了,像颗成熟的红桃子般娇艳欲滴——呵呵,真是羞煞人了。
小刀差点又看得闪神了,急忙悬崖勒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