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睡瘫了,根本连天塌下来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晓得有个小女人蹲在他身边流口水?
第五章
天大亮了,晨光透过纸窗映了进来,小刀眨了眨眼,翻过身想闪避刺眼的光线,睡意却在伸手碰到冰凉地面时惊飞了。
咦?
他怎么躺在地上睡……喔,对了,他昨天是睡地上没错,因为床让给了一个一身鹅黄、鼻梁上有几点雀斑、笑意甜得跟果子般的小女人。
“吓?!”小刀猛然一惊,这下子完全醒过来了,胸膛里的那颗心怦怦狂跳如擂鼓。
他昨晚真的同她过夜了?
想也不想地翻身跳起来,他往后退了好几大步,警戒地望向床铺。
噗!
他忍俊不住,险些笑喷出口水。
只见杏儿被厚厚的被子团团捆住,像条胖胖短短的小毛虫一样,小巧的脸蛋红通通得像朵红玫瑰花,微挺的鼻尖也给虫子叮着了一点俏皮的红。
会痒吧?
他憋着笑,忍不住试探地伸出手轻戳她的鼻尖,满意地看她小脸皱了起来,模糊地咿唔一声,挣扎着像是想从束紧的棉被里拔出手来抓痒。
“乖,阿兄我帮你吧。”他忍着笑意替她抓了抓,愉快地看着她小脸随即舒展开来,又酣然甜甜睡着了。
实在很可爱哪!
他不禁蹲在她床边,手肘支在床沿,捂着脸颊好笑地瞅着她的睡容。
“睡着了也就是个恬静的小女孩,跟醒着时候的凶巴巴模样真是天差地别。”他轻轻地替她梳拢了一络落在颊边的青丝,“你还这么年轻就出来走踏江湖,难道不害怕吗?”
她长长的睫毛紧闭着,发出均匀沉稳的呼吸声。
见她睡得好熟,他大着胆子触碰她粉嫩的脸蛋……指尖触及的感觉宛若凝脂,更像透了初蒸熟剥壳的鸡蛋,他的脸情不自禁热了起来,连忙缩回手,胸口一阵发紧、悸动。
“我怎么会和你搅和在一起的呢?”他喃喃自语。“不,应该说,我怎么会不忍心拒绝你跟我一起呢?”
“……馒头……唔……好饱……”杏儿口齿模糊地说着梦话。“嗯,我吃不下了……”
“哈……”小刀呛笑出声,连忙又憋住,但脸上仍是满满的笑意。“唉,你这小饭桶,连作梦都不忘吃的。”
他心里最理想、最有气质的女子要食不言,寝不语,笑不露齿,立不摇裙,这才称得上是古人所谓的“幽娴贞静”,也一直以找寻到这样的良妻对象为目标,但是像杏儿这种大剌剌,没心眼儿,毫不矫揉造作的小姑娘好像也不错。
他可以很轻易就联想到他俩快乐地坐在高高的树上聊天、啃烧鸡,被对方逗得哈哈大笑。
他的脸上不自觉浮起了傻笑。
你的愿望不是考上状元,娶个温柔贤淑好老婆吗?他笑到一半又被自己脑子里的警告声重重敲醒了过来。
对呀!他究竟在想什么?进京赶考,高中状元,然后娶个知书达礼,温柔贤淑的书香世家小姐,是他毕生所愿,他怎么可以在跟杏儿“睡了一觉”后就全忘光了呢?
小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站了起来,不敢再看她沉睡的甜美小脸。
才不过跟她过了一夜他的脑子就开始打结,要是他俩真的相偕进京,这一路上他不知道还会失控做出什么事来?
他内心矛盾挣扎了起来,情不自禁又望向她熟睡的小脸。
“黄姑娘,为免将来咱们的关系变得复杂难解,我们还是别一同上京了。”他低声道,伸手想要替她撩开脸上的发丝,随即又迟疑地缩回并握起拳。“唉,就这样了。”
他悄然无声地拎起了自己的包袱,犹豫了一下,掏出钱囊放在她的枕边。
“杏儿,我知道你身上的银两不多,还未到京里盘缠便会用尽……”他温和的低语,“总之出门在外一切小心,就算进了京城天子脚下,也得好好照料自己,知道吗?”
他真傻,对着一个睡到昏天暗地的小女人自言自语这么久,可是在这一刻,他的关怀全是出自真心的。
这一份关怀甚至比他自己察觉到的还要多更多。
小刀拎起包袱,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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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儿真是被自己给气死了!
“黄杏儿,你是猪转世的啊?怎么会睡到连人都离开你了还不知道?”她气苦地重重槌了大腿一记,眼泪几乎掉下来。
还有,那个善良过头的傻子把所有的银子都留给她,那么他这一路上该怎么办?餐风宿露过活吗?
“不对,他是春风寨的三寨主,劫富济贫最拿手了,不至于没银子可用的。”她刚刚吁了口气,随即心又一紧,“但是路上没人照顾他,他会不会又给人骗了,滥用同情心,胡乱打抱不平……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她得去找他,说好了要紧紧跟着他,保护他的。
而且万一路上又遇着了有人跟他抛媚眼,说不定他就胡里胡涂被人给拐跑了。
她心急如焚,抓起了包袱和鸳鸯刀,也顾不得吃早饭就冲出了客栈。
“喂喂喂!姑娘,你还没结帐哪!”掌柜的气喘吁吁追在后头。
“哎呀!我赶时间。”她头也未回随手就扔了锭银子。
“谢谢客倌打赏!”掌柜的劈手接住几乎重达二两半的银子,欢天喜地叫道:“客倌有空再来啊!”
杏儿哪有空搭理他,脚下疾奔如飞,忙着追心上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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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自己一个人赶路清静啊。”
小刀挽起袖子,顶着烈日赶路,在汗如雨下的同时不断自我安慰。
为了要体会穷书生进京赶考的心情,所以他当初就没有骑马下山,想靠自己一双腿走到京师,这样才算了不起。
可是现在走到口干舌燥、脚酸头晕,他又开始后悔了。
尤其更后悔身边没有个吱吱喳喳作伴的,害他这三十里路走得好无聊。
前方有座城镇,他猜想那里一定有卖凉茶的……一想到凉茶,他颓靡的精神蓦然大振,脚下步伐也加快了。
“甜瓜!又大又甜的甜瓜!三枚铜子儿一个,保证又甜又多汁,吃完了还想再吃哟!”卖甜瓜的小贩拉高了嗓子叫卖。
哇,甜瓜!他差点口水流满地。
“冰镇酸梅汤,道地柳家的酸梅汤,生津止渴靠这一味,柳家酸甜开胃的酸梅汤呀!”卖酸梅汤的大婶声若洪钟。
哇,酸梅汤!他头马上又转向,口里迅速分泌大把唾液。
“豆腐脑儿!”
不行,他的口水真的快奔流成河了……小刀趁自己还没失态前,缓步走向酸梅汤摊子。
“大娘,来一碗酸梅汤。”他露出温文有礼的笑容。
大婶被他英气逼人的一股帅劲惹得心头老鹿乱跳,啊嘴笑着舀了一大碗酸梅汤递给他。
“来来来,俊哥儿,这碗大婶请你。可怜见的,瞧你满头大汗,一定是热晕了吧?”
“大婶,怎么好意思让你请呢?我有……”小刀一摸腰间,脸色蓦然尴尬了起来。“呃,糟了。”
他把所有银两全留给杏儿,现在已是身无分文。
“不打紧,大婶说了请你喝,来,要不要我喂你呀?”大婶笑眯了眼,呵呵,好久没见过这等英俊帅气的年轻小伙子了。
“不、不用了,谢谢您。”他受宠若惊地捧起酸梅汤,大口地一仰而尽,“大婶,您的酸梅汤真好喝——”
就在这时,一阵吵杂呼喝声由远至近的传来,原本笑咪咪的大婶脸上登时变色,七手八脚地收拾起摊子。
“大婶,怎么了?”他浓眉微蹙。
“俊哥儿,快走,猪头柄来了!”
谁啊?
小刀眯起黑眸,莫测高深地盯着一伙满身横肉的粗汉子,簇拥着一名凶神恶煞的大胖子沿街砸摊过来。
“妈的!没交保护费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做买卖?都不想活了吗?”当地的流氓头子猪头柄咬着管水烟,扯开喉咙破口大骂,“阿蛇、阿鼠、阿狼、阿狈、阿狗,统统给我砸!”
他们所到之处鸡飞狗跳哭爹喊娘的,有抱花瓶逃的,有背瓜菜跑的,有搂字画溜的,还有人忙着捡吓掉了的鞋子……
小刀眉头攒得更紧,神情寒意慑人。
“喂!你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杵在这儿干什么?没看我们猪爷来了,还不赶快闪到一边?”阿蛇狐假虎威,完全不把高大的小刀放在眼里,抡着一根粗重的栗木棍就要往他身上砸下去。
快得眼都来不及眨,阿蛇便抱着血流如注的手掌尖叫痛嚎,上头赫然插了一柄雪亮薄如冰的飞刀!
所有的人都被这突生的变故惊呆了。
猪头炳嘴里叼着的水烟管掉了下来,他瞪大铜铃眼,“搞什么鬼?阿蛇,你干什么往自己手上插把刀?”
“痛死我啦……老大……呜呜……是这小子,这小子有邪术……”阿蛇痛得呼天抢地,“哇……好痛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