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那我想请问你,等你死了之后,我该从谁?”童云大胆的问。
包括刚从门外进来的关书彤,三个男人都震惊的看着她。她知道自己讲这种话非常的不对,但是她肯定,在他们的眼中除了惊讶之外,没有一丝丝的不悦,甚至,她在金洛风那双一点也不像是病人的眼睛里看到些微笑意。
“童姑娘,你不该说出这种话的。”司徒庭首先恢复过来,想到应该有人训斥一下这个大胆的女人才算正常,所以立刻开口。
“是你们要提女子三从四德的,好像女人就只能从父、从夫、从子,从父、从夫还勉强说得通,从子?自己生的儿子没来好好的孝顺我,还要我去从他?这说得过去吗?喔,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请勿见怪。好,现在言归正传,既然你们要谈三从,那我刚刚的问题是很重要的,不是吗?”
“你是要我给你一个孩子吗?”金洛风开口。
这次他的声音比刚刚又更有精神了,让她差点以为她听到的是……寒涛的声音。
童云仔细的看着他,先前为什么没发现金洛风长得和寒涛有点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着看着,她几乎忍不住叫出寒涛的名字来。
“你能吗?”听说他得的是花柳病,而且已经病入膏肓,根本不可能。
“很抱歉,有心无力了。”金洛风嘲讽的说,他暗暗提醒自己注意现在所扮演的角色,只是看到她近在眼前,还是偶尔会忘记自己是谁。
“所以说,你死了之后,我该从谁?”童云又问。
“你似乎巴不得我快点死,是不是?”金洛风看着她。
“绝无此意,不过你活着也没意思,不是吗?”她语不惊人死不休。
“童姑娘,你愈说愈离谱了!”司徒庭再次出声,他可不能像那个书僮一样,只会在一旁兴味盎然的看好戏,那会让童云起疑的。
“蝼蚁尚且偷生。”金洛风冷静的说。他真想看看她到底还会说出什么话来,眼前的她,又展现出另一种个性了,和她在一起真的不会无聊,随时让人有新发现。
“意思就是好死不如歹活,你想苟延残喘的多活些时日。”
“童云,为什么你说话总要夹枪带棍的,我是你的丈夫吧?”
“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我是进了金家门,是金家的媳妇,至于是不是你的妻子,那就有待商榷了,毕竟我们没有拜堂成亲。”
“你是在怪我吗?”金洛风挑眉。童云望着他许久,然后轻声的说:“我是在怪你。”她忍不住眼中含泪。
“童云?”金洛风坐了起来,他千算万算,就是想不到她会对金洛风流泪。
“你认为我不该怪你吗?”童云泛着泪光的眼直勾勾的望着他。
金洛风发现,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对他的杀伤力比流泪还大。
“你是该怪我。”他黯然的低语。“你自己也这么认为,是不是,那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童云哀伤的问。
金洛风一震!她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童云,我做了什么?”金洛风试探的问。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会不知道吗?那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童云……”面对她的咄咄逼人,三个男人似乎都只能无奈的叫着她的名字。
“金洛风,你错在不该欺骗我。”童云冷冷的说。
她发现了他的身份?她真的发现了!
金洛风望向司徒庭和关书彤,只见他们两人也有相同的惊疑。
“童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金洛风的话因看到童云突然接近他而戛然停止。
她站在床前,毫无预警的抓起他的手,为他把脉。
“童云,你做什么?”金洛风疑惑的问。不一会儿,她甩下他的手。
“我猜得没错,真的被我猜中了!”“童云,你懂医术?”司徒庭看出来了。
童云朗声宣布,“没错,我懂医术。而你,金洛风,根本没病!”
“天啊!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懂?”关书彤大喊。
金洛风惊讶的看着她,这丫头竟然没告诉他她懂医术!
她面无表情的说:“当然有。”“什么?”三人都很想知道,她到底还有什么是不懂的。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八章
风轩里的四人对望了好一会儿,终于,金洛风缓缓的下床,掬起一旁的洗脸水,将脸上由关书彤巧手所化的病危妆洗掉,现出他最原始的真面目。
童云深吸一口气,情难自禁的低唤,“寒涛……”
金洛风眼神一闪,没错,他的真面目和“寒涛”的确有些相像。
“你也看出了我和寒涛有几分相似,是不是?”金洛风主动说出口。
童云回过神来,仍愣愣的看着他。
“你们的确很像,尤其是眼睛。”几乎是一模一样。
“我就是因为这样才知道原来寒涛就是我的弟弟,我们的眼睛遗传自我们的父亲。”
童云撇开头,顺手擦掉差点又滴落的泪水,她以为没人看见,但是他们三人都看见了。趁她分心的时候,司徒庭和关书彤均立刻给金洛风一个眼神,希望他说出真相。
金洛风望着童云的侧脸,该告诉她吗?该告诉她他就是寒涛吗?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装病?”童云稳下自己的情绪,转移话题。
“我会告诉你的,不过首先我要问问你,在经过这几日,你觉得金家如何?”
“宽以律己,严以待人,简单的说就是为富不仁。”这是她这几日来的心得。“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不过占大部分就是了。而这大部分里的大部分,都是前者的奉行者,至于为富不仁,就剩下那一小部分了。”
“厉害!”关书彤喝彩。“哪里。”童云谦虚的说。
金洛风好笑的看着他们,接着道:“你是否听寒涛说过,金家将败之事?”
“听过,但他也说金洛风将死,只不过你并没有,所以如今我也不确定他说的话是不是真实的。”像是故意的一般,童云黯然的看着他说。
金洛风看着她布满愁思的神情,心狠狠的抽痛。
“你怨他?”金洛风迟疑的问。“我是他什么人,哪有资格怨他。”她撇开头,忍不住眼眶又开始发热。她是怨他,怨他为什么要……现在她就要找出答案,所以一甩头,她问:“言归正传,你的装病和金家将败有何关系?”
“好,首先你告诉我,在你认为,为富不仁的是哪些人?”
“你姑婆的孙子、表叔的儿子、你的堂哥——姬贯。”
正在喝茶的关书彤噗的一声,嘴里的茶喷了出来,正中司徒庭的脸。
“该死的书僮,你这个脏鬼!”司徒庭跳了起来,恶狠狠的低咒。
“不能怪我,我又不是故意的,都是童云啦!姬贯中就姬贯中,她干么把人家说成‘鸡冠’!”
“这样比较好记啊,不然金家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一下子全记住。”童云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
“就只有他吗?”金洛风开口问。“当然还有。”
“说来听听。”“金洛鑫就更不用说了,他是一个人渣,当着奶奶和众人的面连我都敢轻薄,更不用说他在外头的行为,和你有得比,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童云边说还不忘嘲讽金洛风。
这几天在金家,她陪着金太夫人四处巡视金家所有的商家,早就听闻很多金洛风的“丰功伟业”,心里对他的评价一天比一天低,也佩服自己的先知先觉。不过……
如果他的花柳病是假的,那么他在外风流成性、挥霍无度的形象就有待商榷了。形象,是人塑造的,就像她为自己塑造了一个贪杯的形象,他也可以为自己塑造出风流败家子的形象,不是吗?
“我知道。”金洛风略微咬牙。他当然知道那日童云奉茶时金洛鑫的行为,也看到了她的自保,不过那还无法消除他的怒火,妻子受到轻薄,他当然得为她出口气,就算她自己已经出过气了也一样,于是他在金洛鑫过门槛时,射出了一粒小石子,让金洛鑫跌了个狗吃屎,且断两颗门牙,稍稍替自己出了口气。
“你知道?”她疑惑的看着他,眼底怀疑和深思的光芒让金洛风心一惊。
“我当然知道,金洛鑫在外的行为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他故作镇定的说。
“喔!原来你是说这个。”童云失望的点头。她还以为……
“你不是在说这个吗?”他故意问。为什么他总有个感觉,她似乎总是在试探着什么?是自己过于敏感了吗?
“是啊。”童云缓缓的点头。“那接下来呢?还有谁?”
“还有好几个,不过这应该都不是你想问的重点,不是吗?”童云懒得一一点名。
“哦?那你认为我想问什么?”金洛风意外的看着她,她的聪颖,总是让他一次又一次的惊讶。
“这些为富不仁的败家子顶多只是危害乡里、败坏金家的名声罢了,还不至于搞垮金家,你想问的,应该是你所说的‘金家将败’的主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