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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义天揽着她盈盈不可一握的腰身,将脸埋在那柔软腰腹上,叹息模糊传出。

  慕娉婷怀抱婴孩般地搂住他,调匀呼吸,菱唇淡淡抿出笑花,轻摇着他。“起来了。”

  “唔……”脸在她身上蹭了蹭,大老爷没打算从妻命。

  她好笑地叹气,略加力道摇他,带点半哄着人的口吻。“别赖着,起来啦!”

  她挪移身子欲离开长椅,男人终于不太甘愿地由着她拉起。

  “你等等。”抛下话,她从乌木柜上取来一物,轻抖,摊开在他面前。“套上”

  刀义天浓眉微挑,未多说什么,让她服侍着穿上她手里的绞染春衫。

  他昨晚进房就瞥见这件男衫搁在柜上,知是她亲手为他裁的,他指腹摩挲新衫舒爽的衣料,见她在襟口、袖口和衫摆都用同色调的丝线绣着纹饰,衫子华丽却不张扬,他心中涌起难丛言喻的东西,昨晚便坐在榻边,静静望着她海棠春睡的脸容许久。

  “手平举,我瞧瞧腋窝的线脚紧不紧密。”依着丈夫的身,量好三颗暗扣的位置,慕娉婷一会儿前、一会儿后地仔细检视。直到满意了,她才允他放下双臂,替他脱下新衫。

  “我衣衫够穿,你不必这么辛苦。”他淡道,见她抱着衫子,容肤泛红,水眸潋滟,仿佛能为他做这些事,她心里就极欢喜。

  有妻若此,他该心满意足了,但不知为何,他有时难以解读她眸底的光彩,像是……努力要讨着别人欢喜,见别人开心了,她也才开心。

  她外表温柔,性子其实极倔,遇上事,不爱在人前示弱,亦不懂得求援,常是习惯独力去承担,往往只字不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即便已吃了许多苦、背着极沉的负担,也只会默默受着。

  他不爱她心事只许自知。这三年多来,她从没学好该如何依靠他。思及此,他心头微窒,不觉有些郁闷。

  “我喜欢做,不辛苦的。”慕娉婷牵唇,低着眉额收妥新衫。

  蓦地,似是思及何事,她莲步轻移地走至梳妆台,从漆木盒里取出一块玉佩,走回他面前,笑叹道:“唉,差些又要忘了提。前些天,府里仓房清出一批旧衣,打算洗净后分送给贫苦人家,我在仓房那几只红木大箱的底层翻到这块半圆形的羊脂玉,问过娘,娘说是你的。”

  刀义天眉字微乎其微地蹙拢,瞬间又不着痕迹地松弛。

  “娘还对你说过什么吗?”他嗓音沉静,只瞪着她绵柔小手里的白玉,并不伸手去取。

  慕娉婷螓首略摇,疑惑反问:“没有啊,娘该对我说什么吗?唔……我仅是觉得这块羊脂玉质地绝佳,触肤温润,仔细瞧清,上头的刻纹也十分奇特,不像咱们寻常能见的刻品,若按纹理走向,应该成一圆形才是,但突然少掉半边,就没法圆满了。”轻抚着白玉,她单纯笑着,徐缓又道:“我是想,它应该还有另一半,两块玉合在一起,上头的刻纹才能合而为一、圆圆满满。”

  “我拿到它时,它就这模样。”语气淡得很,他慢条斯理地在圆桌边坐下,替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饮尽。

  慕娉婷怔了怔。“原来你也不晓得,那真可惜了。嗯……那我先替你收好吧,别又不小心丢到仓房里,倘若有缘,说不准能寻到另一半块。”

  道完,她旋身欲走,刀义天忽地拉住她的手,她轻呼了声,下一瞬,人已被丈夫扯进怀里,坐在他大腿上。

  “你这是干什么?”她软软笑叹,扬眉望着他粗犷的轮廓。

  他深深看着她,方颚略绷,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竟觉他胸膛起伏略大,似欲对她道明什么,内心又几番沉吟。

  他究竟怎么回事?她迷惑了。

  忽地,刀义天峻唇一掀,终是出声。“你……今日有事吗?”

  “啊?”眨眨明眸,有些教他的问题问住,她一会儿才嚅出声音。“每日不都是这样吗?午前在府里,午后过去铺头和打铁场子那儿,与周管事及几位师傅说些话,然后再绕到东门道的绣坊转转,看有无帮得上手的地方。”三年前,她当真从浏阳本家那儿“借”来两位刺绣一绝的女师傅,收容那些遭难的人家,开堂教授刺绣工艺。

  地方本设在刀家打铁场子的后头小院,而后,刀义天帮她找到东门道小酒馆后的一处所在,原是间私塾,但教书夫子年岁已老,退隐山林去了,膝下又无儿女,便把那地方出卖。

  绣坊刚开始不接生意的,仅单纯传授技艺,但没想到几位大娘、大婶和小姑娘们底子原就打得好,兼之天资佳、学得好快,频频有佳作出现。从前年春起,绣坊便经营著作单品刺绣,买家下单,双方从布局、纹饰、配色等细节仔细谈过,包君满意。偶尔慕家布行亦会下大宗订单,指定布料和绣图,利润很是不错。而目前绣坊,慕娉婷仅是挂名的老板,真正主事的是那两位女师傅。

  “怎么了?”她轻问,觉得丈夫的神情着实古怪,教她不禁有些怀疑,他适才想说的其实是别件事。

  刀义天低唔了声,撇撇唇,有意无意地收拢拥着她的双臂,道:“午后在东城门外大广场有场蹴院赛,是邻县的几位好手组队过来切磋,恩海和我都会下场,你来吗?”

  他口气似不经意,黝黑面庞却疑有暗红。慕娉婷方寸一软,知他希望她去。

  “我晓得今日大广场有赛事,击玉同我提过,她要去瞧二弟踢球、替他呐喊助威……我也会去。”

  “也去帮恩海呐喊助威?”他挑眉信。

  她轻笑。“是去帮大伙儿。”更是去替他呐喊助威啊!

  太甜腻的话语不适合他们夫妻俩的,常是点到即止、彼此了然便好。他待她好,她会因他的对待而加倍回赣他,没有烈火、狂涛般的热恋炽爱,只求缘分久长,能一辈子这么走下去。

  刀义天似有若无地叹息,妻子脸皮薄,不说甜言蜜语,她要矜持,就由着她矜持到底,他懂得为自己“谋福利”便可。

  铁臂略提,怀里的人儿立即足不沾尘,他俯首含住她正欲出声的小嘴,结实地吻得她翻天覆地,不知今夕是何夕,也很故意地极尽纠缠之能事,吻得她忘记手里尚握着一块羊脂玉。

  结果她葱指一松,玉佩滑落,他明可以腾出手及时接住,却不动作,就由着它滚到地上。

  慕娉婷吓了一跳,想抽离男人唇舌的侵袭,他偏下撤手,抱得她不能动弹,手段也加倍“下流”。

  “义天……唔唔唔……”她哑语,发烫的身子倒进他臂弯里,神思再一次飞驰、奔腾、往千万里外远飏。

  门外“叩、叩、叩”大响,房里缠绵在一块儿的两人恍若未闻。

  两扇门“咿呀”往内一推,顿时,院落里响起打翻脸盆、水落一地的骚动,当中还清楚夹杂着锦绣丫头的叫嚷——

  “哇啊啊,,你们继续、继续啊!别理我,呃……呵呵,别理我,天还很黑,我再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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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羊脂玉佩掉在小厅的织毯上,没摔碎也没碰出裂痕。

  慕娉婷珍而重之地把玉佩重新收回漆木盒里,仍是没弄懂丈夫瞄着玉佩时,眉宇间古怪的神色。或者是她多心了,她想。

  过午,她按例到打铁场子和绣坊晃了晃,和周管事与绣坊的两位女师傅说上会儿话,没多逗留,便让马车往东城门外的大广场行去。

  “小姐,好多人哪!”一早撞见小姐和姑爷你侬我侬、亲来舔去的锦绣丫头,今儿个真自作主张多睡了半个时辰的回笼觉,因此陪着主子晃到午后,依然神采奕奕得很。

  她撩开帘子,一骨碌地跳下马车,回头扶着慕娉婷不来,见大广场边围得几是水泄不通,不禁红着脸兴奋地张望着。

  “小姐,瞧见啦、瞧见啦!二少夫人带着甜袖丫头和府里几个壮丁,全在那儿摇旗子呐喊,咱们挤过去吧!”

  “锦绣……”人好多,多到慕娉婷有些望而生畏,但又极想观赛,她想看丈夫奔驰场上的身影。

  “小姐跟好啊,咱来开路!”锦绣一手紧紧握住她的,用力在人潮里拨拨拨、挤挤挤、蹭蹭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蠕”到最前头,和早早就来占妥位置的杜击玉会合。

  “少夫人!”刀府里今儿个派出来摇大旗的众家丁见慕娉婷出现,大伙儿全咧嘴笑开,教她出声招呼。

  “娉婷,终于等到你啦!恰恰赶上呢,快看,要开始喽!”杜击玉拽着她一只衣袖,开心摇晃,身子靠了过去。

  击玉人美心好,她们妯娌问相处一向融洽,几年不来,两人就跟闺中密友没两样,省了“嫂子、弟妹”等礼教上的称呼,都是直接唤着彼此闺名。

  慕娉婷先是同大家伙儿点点头,又对挤在周边、似见过面的几位湘阴百姓微笑颔首。她是“刀家五虎门”的长媳,又多在打铁场的铺头和绣坊走动,见过她的男女老少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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