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这七间宝铺该是遭血鹰焚毁的吧?」傅临春若有所思着。
「这很有可能。如果数字公子是神出鬼没,那么血鹰就是无孔不入,他们能查出云家庄背后秘密,我并不意外,就不知接下来会毁掉哪一处产业。」
「这分明是要逼云家庄走投无路!」傅尹恼道。
「云家庄地位中立,从不插手。两年前公孙显将血鹰名单交给闻人庄,才会惹来血鹰的报复。」傅临春语气淡淡地,嗑着不知从哪变出来的瓜子。
傅尹低声道:
「当年毕竟是云家庄交出血鹰名单的,如果因此让无辜的人丧命,云家庄一辈子都得背着这罪孽的。如果此刻,金老板正被血鹰追杀……」
「那就是她的命了。」傅临春头也不回,柔声道。
说得太云淡风轻了点吧?傅尹有些疑惑,瞥到三公子的暗叹,不由得问道:
「春香,你认识金老板吗?」
傅临春慢悠悠地回头,那一眼,竟让傅尹读不清思绪。似是有遗憾,也有回忆。是他看错了吧?
「嗯,我认识她。」傅临春笑得愉快。
一阵猛雷突响。远方大树被劈裂,一时之间,只见白光阵阵,以及……
傅临春那向来随和的脸庞上,一抹极淡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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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一直下。
车夫一直跑。
劈开的马车内空无一人,高大的男人一愕,缓缓回过头。他眼神锐利,一眼就镇定那在长街上跑得气喘如牛的车夫。
一个没有主人的马车,连夜驾着胞做什么?
除非,车夫就是主子!
高大的男人猛地飞前,利剑直逼那车夫的背心。
「娘咧!」那车夫惨叫着,双腿一软,整个人扑到地上吃沙了。「救命啊救命啊!」边喊边滚,一路滚啊滚,手脚并用,加强滚速,就盼能滚到天涯海角去。
那杀手一震,怀疑自己找错了人。主管一方的老板哪会这么……丢人现眼?
接着,他又是一震。车夫的破帽不知何时落地,一头长发被雨水打湿,纠缠在身上。
车夫是个女人!
金老板也是个女人,而且是发色极美的女人!
「金朝,妳必须死!」杀手大喝一声,利剑锁住她,一剑穿心不会有任何的疼痛,这是他的怜悯之心。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她大喊,不死心地再当滚地球。
顷刻间,剑锋已近这颗滚地球,正要穿透过去,忽地,大刀从天而降,狠狠嵌入地面抵住他的剑锋。
杀手惊愕,定睛一看,浑身湿透的青年正以臂抵刀,挡住杀气腾腾的剑锋。
她张大快被雨打瞎的眼,兴高采烈大叫:
「上天果然有好生之德!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万岁!万岁!
「进巷子。」那青年头也不回道。
她连滚带爬,赶紧躲入巷子,打算先观望谁强谁弱,再决定要不要没义气地逃命去。
她蹲在巷口偷觑着,无奈夜雨过大,只能隐约看见两抹交错的黑影。
飞啊!跳啊!打啊!
有没有血喷出来她不知道,只知这两人很卖力地剑光交错,不死一人不罢休!有这么深的仇吗?
她一心注意打斗,浑然不觉巷子里有抹黑影逼近她……
黑影轻轻碰着她的长发,她一颤,面色发白。
慢慢缠上她的背……
缠上她的颈子……
最后爬到她的肩上……
她的头遭受重击。咚咚咚……
她不由得大哭出声,使力捶着泥地,喊道:「上天明明就有好生之德,何必给了生机又送来大头槌!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她的头继续遭受重击,雨水冲别着她满面的眼泪,她放声大哭,惨不忍睹。
未久,青年来到她的面前,见到这情况不由得一愕,吞吞吐吐道;
「我总不能放大妞自个在家里……大妞别再撞今朝了。」青年抱起李今朝肩上的胖女娃儿。「我的马车就在前头,走吧。」
李今朝哽咽着,抹着眼泪,眼珠却不安分地骨碌碌转着,问道:
「那人呢?」
青年沉默一会儿。「到西方去找佛祖了。」有小孩在,得含蓄点。
「喔……」她紧跟着青年来到另一边巷里的马车。「刚才是你拿石头击我膝上什么见鬼的穴道,害我一路滚过来?」
「呃……我来不及赶到,就先……」
「兰青,虽然你打得毫不留情,但我也得感谢你痛打得好,否则现在上西天拜佛祖的就是我了。」
兰青尴尬笑了笑,托着她上了马车,而后把自己女儿也一块放进去,这才坐上车夫的位子。
「驾」的一声,破马车立即弹前驶去。
李今朝拿过毛巾包住大妞的大头,然后趴在马车里,撩过车帘,随口问道:
「你怎么想来接我?」
「最近江湖很不安定,妳跟云家庄又有点关系,多少会有危险,本来今天出来接妳的不是我,但大妞一整天静不下来,干脆我关了面摊来接妳。所幸,是我出来,如果是旁人,只怕……」那语气是万幸的。
「只怕见佛祖的就是我了,是不?」她长叹口气,感慨道:「兰青,你们对我真好。」
雨中,兰青浅浅一笑,并没有回头。
兰青虽然与云家庄无关,但她也不会在他面前特别遮掩她的身分。云家庄在江湖中已有百年历史,台面上的主子有两名,一为写史公子,一为护史先生,手下数字公子数名,专门写着江湖史。只要是云家庄笔下的江湖史,绝对真实,只要是云家庄的人出马,江湖人绝对称服。
而她,就是云家庄那个台面下见不得光的第三个主子——金算盘。
「这人看起来是江湖人,我看他手肘上有血痣……」她道。
「那是血鹰……血鹰与云家庄结仇,他们想要釜底抽薪,将妳这金算盘直接抽掉。哼,一个杀手组织,不去对付傅临春那些江湖人,反而来对付妳,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些。」
「……是啊,我何德何能,竟然招来难惹的江湖人。」她叹道。
「今朝,妳……」兰青咕哝一声:「那人有什么好?」
李今朝眨眨细长的眼眸,哈哈大笑:
「一点都不好!他是一点都不好,我早就忘了。今年我都几岁,那种少女的迷恋早就忘了,何况那人讨厌我讨厌得很呢!」
兰青暗自叹气,道:
「妳找个机会,叫云家庄的去处理,妳只是个普通小老百姓而已。」
她敷衍地应了两声,有兰青在,绝对保证安全。
「妳记得,以后只要看见身上有像老鹰血痣的,那都是血鹰的人,绝对要防,妳别让他们近妳的身。」
「好好好,你说的我都听……」
「还有,别让人在妳身上画出血鹰,否则以后妳就得靠他的解药活着,他要妳做什么便得做。」
「这么神?」
「至今,还没有人知道那颜料究竟是如何调配的,妳千万小心。」
她想了下,道:「你有大妞,以后还是离我远点吧。」
兰青沉默着。
「不……我觉得,以后你跟大妞还是待在我身边好了。」李今朝又哽咽起来,最后放声大哭,用力捶着车板骂道:「我的小姑奶奶,妳知不知道妳有多重啊?妳这样压着我,要是压断我的腰骨,我就当妳的后娘打断妳的双腿!」
兰青闻言,回头一看,看见胖胖的大妞正在今朝的背上跳着,最后又用那颗大头敲着今朝的小头……他咳了一声,立刻转向前头的道路。
大妞的头很大,撞击起来实在是很够力。他没看见,什么都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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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今朝!果然是妳!」李媒婆奔到面摊,一把攥住李今朝。「来来来,来帮个忙。」
「我正在吃面呢!」她边吃着面边喝着小酒,正惬意得很咧。
兰青送上其他人的面后,往这头瞄上一眼。
「吃什么面,我看妳是借酒浇愁吧!瞧妳,面色苍白,双眼浮肿,小心酒喝多了,迟早会出事!」李媒婆掏出随身带着的红包,塞了点碎银进去。「喏,有银子好过年,瞧妳,一年才卖出几坛酒,这样奔波,不如赚点现钱。来来来,很好干的!」语毕,也不容她抗拒,硬拉着她狂奔金香楼。
难得的机会啊,竟然在年末看见傅临春现身在城里!神迹啊!
李媒婆拖着她进了金香楼,也推开金香楼老板的阻止,来到靠内侧一桌,笑道:「哟,这不是春香公子吗?上回老身送过去的闺女图,春香公子看了吗?」
傅临春一如春天风采,面白玉颜,一身春日杏衫十分温暖,他满面生春,一点也不在意李媒婆的唐突,温声道:「还没看呢。」
「不打紧不打紧,您没空看,老身特地又带了几卷画轴来。」李媒婆不怕热脸贴冷屁股,就怕人老是不见影。她热中地摊开画轴。「您瞧,陈府的闺女今年十五,琴棋书画样样行,也很配春香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