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如果那天不是我,你也会那样去救人吗?」
纳岑哈了一声。「废话,当然不会,我哪有那麽多条命去玩那种英雄游戏?我可没有那麽伟大!」
「哦!那……」千黛偷瞄著他。「你後悔过吗?我是说,在你最痛苦难熬的时候,在你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活下去的时候,在你因为救了我而必须忍受一些讨厌的事的时候,你後悔过吗?」
「从来没有!」纳岑坚定地说.
「哦!」
千黛又沉默了,纳岑继续玩著她的辫子。
「纳岑……」
「嗯?」
「你为什麽那麽喜欢戏弄我?」
「好玩。」
「好玩?」千黛不满地瞪著他。
「是啊!」纳岑笑道:「从我们成亲那天开始,我就觉得戏弄你是一件最有趣的事。我在西征那八年里,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想起你那双眼睛,还有我戏弄你时,你那可爱有趣的反应。到了後来,我就发誓回来後一定要好好的戏弄你一番,因为你的反应实在太可爱有趣了!」
「你……」千黛不敢相信地捶了他一拳。「你居然就只为了好玩而老是那样戏弄我?太过分了吧你?!」
纳岑两手一伸把她圈进怀里。「可我就是爱那样的你呀!多戏弄你一回,我就多爱你一分,想不爱都不行呢!」
千黛的小嘴儿顿时不悦地高高嘟起。「可是你老是这样戏弄我,那我到底要如何才能知道你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是在戏弄我的?说不定你说你喜欢我也是在戏弄我,对不对?说不定你现在心里正在偷偷嘲笑我,对不对?」
纳岑微微一哂。「不要急,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千黛斜睨著他半天。
「那我再问你,如果乃马真后许给你的不是阿昔伦!而是一位非常温柔娴淑的别吉,你是不是就会开开心心地娶她回来了?」
眸中顽皮之色一闪而逝,纳岑故意沉吟著说:「嗯!这个嘛……如果是那位完泽别吉的话就太好了,又美又可爱,还很乖巧,我每次去和林都不忘找她玩玩,你想我是不是可以向乃马真后要求把阿昔伦别吉更换为完泽别吉呢?」
千黛给他的回答是猛然推开他,怒骂一声「混蛋」之後就跳下床跑掉了,连靴子都忘了套,纳岑忍不住开心地大笑起来。
她吃醋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其实他也只不过少跟她说一句重点而已嘛!
那个完泽别吉今年刚好……嘿嘿!五岁整!
※※※
依照萨满信仰习俗,在元旦这一天,拂晓在东方刚有一线白色的时候,霍骆金和千黛便一人一边扶著纳岑走出斡儿朵,先向日出的东方跪拜,後向南、西、北三方依次跪拜,之後由纳岑以马锺、牛乳洒奠。
拜天仪式结束後,他们回到斡儿朵内,在熊熊的火光中走向供奉的神像前行叩拜之礼。跟著,纳岑和千黛坐上主位,接受斡罗岑和亲族的哈达贺礼,等一切结束之後,天已大亮,旭日东升了。
通常在这一个月里,男人们会按照亲疏远近的关系,依次到亲友家去拜年。而因路途遥远,又是寒冷时节,所以凡对来拜年的人,一律以酒肉招待。於是弘吉剌部里,突然多出许多摇摇摆摆的陌生醉汉,可若仔细去追究的话,恐怕有一大半的陌生醉汉都不晓得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之後在某个无雪的晴天里,随著那些陌生醉汉的突然消失,千黛也失踪了!
「放开我,」纳岑怒吼著要下床。
「不行哪!纳岑王,您现在连站都站不稳,根本走不出多远,怎麽能让您去追踪千黛妃?」斡托赤坚决反对。「您会发烧、会晕倒、会吐更多的血,甚至连伤口都痊愈不了,这样你这些日子来的修养不就完全白费了?」
「是啊!纳岑王,我已经叫人快马去通知塔思千户那颜(贵族、长官)了,等他来了之後,再请他带人去追踪比较妥当吧!」霍骆金也婉言相劝。
「混帐!」纳岑咆哮。「什麽叫做让塔思带人去追踪比较妥当?在漠北里,还有谁的追踪术比我更快、更高明的?」
「额赤格,就算你的追踪术是最顶尖的,可你若是走一步喘两口,走两步就吐血,再多走一步便晕倒,这样还能有什麽用?」斡罗岑也抗议。
「你……你这个不肖子!」纳岑气得七窍生烟。「你额客不见了,你竟然还能这麽悠哉!」
斡罗岑嘴一噘,眼圈一红。「人家只是不想同时失去额客和额赤格嘛!」
纳岑怒容稍敛。「那就让额赤格去追踪你额客。」
「不,」斡罗岑还是反对。「额赤格,你必须好好休养,等塔思叔叔来了之後,我会跟他一起去追踪额客的。」
「你个混蛋孽子!」纳岑的怒气再次爆炽。「你难道不明白吗?在这种大雪天里,只要晚个半天,所有的足迹线索,甚至气味都会被大雪给湮灭了,所以上回我才找不到你们的呀!到时候就算来上一百个塔思又有何用!」
斡罗岑窒了窒,「可……可是……」他开始犹豫了。
「上回我还可以猜测你们的想法去找你们,可是这回呢?」纳岑捂住胸口喘著气。「根本不晓得是谁抓走了她,如果不现在就追踪过去,我们压根儿就无从追起了呀!」
斡罗岑瞅著纳岑惨白可怖的脸色。「但是额赤格你……」
「我死不了的,斡罗岑……」纳岑疲惫地合上眼,片刻後又睁开。「或许以後额赤格的身体会差一点,那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只要你额客能平安回来就好了,不是吗?」
斡罗岑迟疑片刻,才转向斡托赤问道:「斡托赤,那个……如果额赤格勉强去追踪额客,他……不会死吧?」
斡托赤神情凝重地注视斡罗岑半晌後,才无奈地长叹道:「不会,但是纳岑王将会非常非常辛苦,而且会残留下许多後遗症,可能从此以後就难逃病痛缠身,甚至不能再领兵打仗了。」
斡罗岑的眉头顿时打了个大结。「额赤格,这样好吗?」
纳岑笑了。「额赤格不能领兵,你不能替领赤格领兵吗?」
斡罗岑立刻狠狠地点了一下脑袋。「当然可以!」
纳岑摸摸他的脑袋。「那不就得了!」
斡罗岑又朝斡托赤看去。「那……你能不能陪我们去呢?」
「开玩笑,就算不让我去,我也非得跟去不可!」斡托赤断然道。
「谢谢。」斡罗岑再转向霍骆金,以哀求的眼神恳切地凝视著他。「霍骆金!那就麻烦你尽快准备好吗?」
霍骆金同样凝重地注视他片刻,而後瞧瞧纳岑,再看看斡托赤,最後他终於也投降了。
「好吧!」
第七章
千里冰封的茫茫雪原,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远山的雪总像是飘浮在云端上,这银装素裹、冰雕玉琢的北国风光是如此的无拘无束、纯洁无邪,仿佛天真烂漫的童趣世界,令人如此依恋不舍。
千黛默默地凝望著逐渐远去的雪世界,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再见的一天了!
从绑架她的那些人里,千黛终於搞清楚是阿昔伦别吉主使这件事的,但也於事无补了。之後她很快就被卖给了人贩子,随著一群同样被掠夺而来的良家妇女,被带离了她们的家乡,也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更不知道有没有回来的一天了。
中途,她们被逼换上宋朝服饰,於是,她知道她们会被卖到大宋的国土上。真是很聪明,只有被卖到宋朝,她们的家人才无法来寻找,因为宋、元两国之间始终不太和谐,大元人要进入宋朝国土,如非经由正式管道,恐怕都会被当作细作处置。
不过,毕竟种族血统不同,其他女人穿上宋朝服饰都是怎麽看怎麽不对劲,只有她,因为她原本就是汉人,所以一旦换上宋朝服饰,再加上一口流利的汉语,根本就感觉不出来她有大元人的味道。
但是,她依然坚称她是大元人——千黛·孛思忽儿·弘吉剌。
而她拥有汉人清丽娟秀外表的唯一好处是,当正经人家需要婢女时,立刻挑中了她,至於其他人,就她所知,好像都被卖进了烟花馆。
之後她被带到寿州,成为寿州守城副将徐承先府里的奴婢,专职照顾那个顽皮可爱的七岁小小姐玉婵,免得她老是去烦体弱多病的徐夫人。
「千黛姊,你知道我爹为什麽都不回府里来吗?」一张嘴老说个不停的玉婵又开始在练习长舌技巧了。
「我不知道,」千黛陪玉婵坐在地上用树枝画著各种各样的动物花草。「也不想知道,这是徐家的私事,小姐最好不要多嘴说出去比较好吧!」
「可是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呀!」玉婵理直气壮地反驳。「这样对你不公平啦,」
千黛啼笑皆非。「谢了,小姐,这种公平我不需要!」
玉婵眼眸儿一转。「好,那我说给我自己听,你不要听就是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