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公子和他妹妹崔莲姑娘,他们两位是来帮我们的。」宫仲书赶紧为他介绍,免得他再「追杀」妹妹。「两位,这位就是我妹夫。」一方面也是要「警告」崔景,诱惑的目光别再流连在他妹妹身上。
「原来是风流公子!」独孤笑愚笑吟吟的拱拱手。「独孤笑愚。」
「独孤公子。」崔景抱拳回礼,心头有点颤栗,因为独孤笑愚的笑容隐隐流露出一股杀气,但不知为何,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感受得到。
独孤笑愚真的只是个平凡的庄稼汉吗?
疑问一起,他立刻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大家都只顾惊讶于独孤笑愚的乍然出现,反而没有人想到……
为何没有半个人察觉到他的接近?
*
独孤笑愚的出现,宫孟贤十分意外,也很感动,因为独孤笑愚坚持不肯回去,固执的非要和妻子同生共死不可,无奈,宫孟贤只好让他跟去,但暗地里又嘱咐宫雪菱,一旦双方真的打起来,她务必要带着夫婿和女儿立刻脱离战场。
宫雪菱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她不能真的一开打就落跑,也不能不顾丈夫和女儿,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笑哥,明天就到百晓会总坛了。」
「嗯。」
「你在山脚下等我们好不好?」
「不好。」
往吕梁山的官道上,二、三十骑骏马不疾不徐的奔驰而过,最后一骑上载着一家三口,宫雪菱抱着孩子坐在独孤笑愚前面,独孤笑愚在后面控缰,紧紧跟住前方众骑,感觉得出来带头的宫孟贤已经尽量放慢速度了。
「但真的很危险呀!」愈近百晓会总坛,宫雪菱就愈担心,忍不住又想劝独孤笑愚放弃跟她一起去的想法。
「我不怕。」独孤笑愚漫不经心的说。
「我替女儿怕可不可以?」
「没必要。」
「该死,笑哥,你怎地这样顽固死脑筋,」由于担忧,宫雪菱的耐性早就磨得只剩下一根头发,不过三两句话,脑袋就开始抓狂了。「就跟你说真的很危险,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听!」
圈住她腰际的手臂紧了紧,「你不希望我陪你一起死吗?」独孤笑愚轻轻间。
「当然不!」宫雪菱不假思索地回道:「我希望你活得好好的,比谁都健康,比谁都快乐!」
独孤笑愚沉默片刻。
「那么,倘若将来我比你先死,你也能一个人活得好好的,比谁都健康,比谁都快乐……」
「当然不能,你死了我哪里还能快乐得起来,没可能的事!」不待他说完,宫雪菱便断然否认。「搞不好我还会跟你一起死呢!」
「是吗?」似乎很满意听到的回答,独孤笑愚的笑容又深又浓。「为什么?」
因为她爱他呀!
宫雪菱张嘴,回荡在心头的答案就要脱口而出,谁知话到舌尖上,喉头抖了一下又吞回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说不出口。
「因为……因为……」但还是得给一个答案啊,该给什么答案呢?
「嗯?因为什么?」
可恶,可恶,一时之间,谁掰得出来嘛!
正当她打算耍赖不做任何回答时,女儿突然拔了一下她的头发,顿时脑际灵光一闪,终于给她想到说词了。
「因为芙儿会找爹,烦都烦死人了,哪里还快乐得起来嘛!」
独孤笑愚又安静了一会儿,遽尔失笑。「真不老实!」
脸上热了一下,「谁……谁不老实了,人家说的是实话嘛!」宫雪菱缩着脖子直勾勾的望定前方,不敢让独孤笑愚瞧见她心虚的表情。
不过独孤笑愚不用看见也想像得出来,「好吧,就算你说的真是实话好了,那么……」唇畔的笑透出几分狡诈。「既然你怕芙儿烦你,真有那种时候,你就陪我一起死吧!」
由于心虚,宫雪菱没想清楚就脱口道:「好……咦,不对!」
「没什么不对,我很欢迎你陪我一起死,所以,你也不能拒绝我陪你一起去,好,就这样!」
「等等、等等……」
「不等!」
「可是,笑哥……」
「对,我还在笑,你最好不要惹得我笑不出来!」
好诈!
但是……
眼眶泛着热气,宫雪菱叹息着往后贴紧他的胸膛,感受他强劲有力的怀抱,满心温柔与感动。
一个愿意与你生死与共的伴侣,女人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第6章(1)
天际,隐隐泛起一抹鱼肚白,空气透着桂秋的爽冽,山道两旁松劲柏翠、鸟语唧唧,远处群山苍茫、溪泉潺潺,这景致、这气氲,彷佛通往桃花源秘境的通道,谁会想到这里竟是绿林九大帮之一百晓会的老巢。
「岳父打算如何?」
望着最前方宫孟贤的背影,落在最后的独孤笑愚低声询问身边的宫雪菱,一边应付怀里咯咯咯笑个不停,一刻也静不下来的女儿。
这时候的他,换上宫仲卿的长袍,俊挺潇洒,更不像是庄稼人了。
「向他们央求,请他们卖给我们。」宫雪菱语气平板的说。
「如果他们不肯卖呢?」独孤笑愚再问。
「借。」
「不借?」
「打。」
「打得赢吗?」
「……可恶!」宫雪菱突然狠狠的捶出一拳,扎扎实实的落在独孤笑愚的臂膀上,全然没有斟酌力道,却好似打进了棉花堆里,他竟然连根头发也没有动一下,不过她并没有注意到。「都是你啦,干嘛带着孩子来找我嘛!」
他的心意令她感动,但也不能就这样真的让他们父女俩陪她一起死呀!
独孤笑愚依旧笑咪咪的。「岳父如何跟你说?」
宫雪菱叹气。「爹说如果他们真的打起来,我就得立刻带你离开。」看人家开打她就落跑,那她跟这一趟来究竟是为什么?
散步?
「如果?」独孤笑愚的语气是不以为然的,连笑容也是不以为然的。
看这情形,九成九不会有什么如果,非打起来不可。而他们这边不过三十多人,对方却一口气亮出来三百多人,光是气势上就被压得哭不出来。
再看宫孟贤一迳忍气吞声、低声下气,摆足了低姿态;对方却只派出一个三角眼堂主出面应付,个子比谁都矮,下巴抬得可比谁都高,那副猖狂姿态,简直就像天王老子下凡尘来教训不肖子孙。
「你以为有他们撑腰……」三角眼堂主缓缓转动三角眼,轻蔑的冷哼。「松江府海家、宁国府夏侯家和庆远府崔家,我们就会怕了吗?」
「不,我只是希望贵会主看在武林同道份上给予方便。」宫孟贤好言好语说。
「如果我们说不呢?」
「但我的外甥需要那玉盒救命啊!」
「那又与我们何干?」
「程堂主……」
宫孟贤继续说尽好话,但对方始终不管不顾,依情势来看,不打才怪,而事实上也的确打起来了,不过并非由宫孟贤喊打,而是由对方抢先开战。
三角眼堂主嫌他们罗唆又碍眼,所以要赶他们走。
「你们已经得到回答了,可以走了!」
「可是我的外甥……」
「你们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
「但……」
「好吧,是你们自找的!孩儿们,『送客』!」
送客是「赶人」的代名词,听起来比较好听,做起来可一点也不客气。
恭送客人的阵营早就风风光光的摆出来了,亮出那三百多人并不全都是充场面的小喽罗,三角眼堂主只是负责说话而己,其他还有好几位堂主级的一流好手,恰好一对一卯上他们这边的好手,三百个小喽罗负责在一旁抽冷子放暗箭,一开战就呈现一面倒的状况,怎么看都不太妙。
瓮中之鳖,哪能妙到哪里去!
那边一上手就打得轰轰烈烈、精采万分:这边宫雪菱自然也不可能乖乖的按照宫孟贤的吩咐立刻走人,而是一把将独孤笑愚拉到树后躲起来,两只眼追着战况愈来愈紧张。
她怎能走!
「不要脸、不要脸!」她一连跳脚一边骂。「他们凭着人多势众群殴我们,以众凌寡、以多吃少,有什么了不起!」
不过,当她看到宫仲书受伤时,光是跳脚大骂已不足以发泄她的怒意了。
「笑哥,你和芙儿在这儿躲着,千万别出去!我要……」
「要如何?」
「去帮我爹他们呀!」
「如何帮?」
「把那些不要脸的畜生统统摆平了!」人在生气的时候,大话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我懂了,就交给我吧!」独孤笑愚笑吟吟的接下任务。
交给他?
交给他什么?
「嗄?」宫雪菱尚未会过意来,女娃儿便飞到她怀里来咯咯笑,「耶?」她呆了一呆,抬眸要抗议,眼前却已失去独孤笑愚的踪影,她惊疑地游目四顾。「咦咦咦?笑哥?」他又不会武功,怎会一眨眼就不见了呢?
正疑惑间,战场上蓦然传来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凄厉惨叫声,她马上转过头去看,只一眼便目瞪口呆的傻住了。
他是谁?
战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醒目的身影,长衫飘飘、丰姿洒逸,翩然萦旋的瘦削身躯如龙翔、似凤舞,只一翻身,手中一把紫绸玉骨扇便挟着山崩地裂的威势飘扬而出,瞬间涌出一排排连绵不绝的扇影,像是叠积的山峦,又如朵朵层云,呼啸着以漫天倒海之势覆向百晓会的徒众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