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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他一时间也说不上来,见她被敖灵儿和石睿那小子“两面夹攻”,像悬在两头饿兽中间的香肉,有种她就要被分食、撕吞入腹的诡觉,教他的心仿佛也被那两头兽一同咬中,激得他直想动粗。

  全是因她心太软、性子太过大而化之造成的。

  随意便允许别人亲近,不自觉间没了分寸,她再如此下去,怕要招来更多连她也弄不明白的“烂桃花”。

  她与他亲近,两人长时候生活在一块儿,若不谈年少时相依为命的情分,也还得顾念多年来师兄妹的同门之情。他得护好她,往后自然有大把好儿郎等着她青睐,和她谈起风花雪月、聊鸳鸯蝴蝶……忽地,稍静的心湖猛又一激。光想着她和某个模糊的男性身影亲匿在一块的景象,他浓黑双眉便要纠紧,喉中灼灼,似要喷出火。

  莫非,他真教众家师哥给彻底“熏陶”、“潜移默化”,把她当作闺女儿,一想到“女大十八变”、“女大不中留”,酸气就直从喉间窜出?

  “往后别单独和石睿在一块儿。也别单独应敖灵儿的约。”他想过,从明日起,只要稍得空,日日都把石睿抓来好好锻炼一番,小少年若要不肯,他大有法子激得那臭小子不得不答应。

  他又道:“还有,别动不动就和人斗酒。若被斗倒,会发生何事没谁敢说。”

  桂元芳见他脸虽臭,可已没如适才那般臭气熏天,吊高的心终于归位,她一手搔着额际,红着颊,两枚可人的小梨涡终于现形。

  “十三哥,从来都是我斗倒人,这拚酒的蛮劲儿还没谁猛过我,你别怕。”

  眉间再打一个结,低叹。“我就怕你这样。”

  “呵呵……”危机一除,她欢愉笑开,忽地跃起,像以往对他撒赖、逗他发笑那般,没多想便扑进他怀里,臀儿还大方占据他大腿。

  “桂圆?”幸得韩宝魁身形雄健,臂力惊人,禁得起她突如其来的冲扑,才没连人带椅摔个四脚朝天。

  藕臂紧搂男人粗颈,她笑语:“十三哥,你不恼我,我就欢喜啦!石睿的事,我会好好地、努力地开导他。他心里总压着事,定是一时间想偏了,才会对我这个大姊姊……嗯……下手。咱们江湖儿女火里来、浪里去,不拘小节,就当作……嗯……被小狗小猫亲了一口。拜托!你千万别逼他负责啊!总之,你别凶他,他不是故意的。”

  那小子根本很故意!

  他绝对会逼他——千万别来负责!

  我要定她了。眼神挑衅,姿态占有,也不知何时锁定她这颗桂圆的。

  压下一口恶气,韩宝魁磨牙。“我不会凶他。”只会把那小子操得连爹娘都认不得。

  他蓦地一凛,记起石睿早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那不光彩的身世、那双面对旁人鄙视和讥笑时的野蛮眼神、那阴郁执拗的性情……像极某人。鼻息不禁浓灼,仿佛有一道无形却强大的力量猛地抓住他脚踝,发狠地往下拉扯。

  “呵呵,那很好啊,你不凶他,我就安心喽!十三哥……唔,虽说咱们江湖儿女火里来、浪里去,怎样都得挺住,但你的硬气功别拿我喂招啊!我、我有些喘不过气,撑不住了,你把我勒晕,还得伺候我上榻睡大觉,唉唉唉,这又何必……”

  急坠的身躯陡地止住势子。

  深渊在他脚底下,浮腾在意识中的他发出惊喘,有人提住他两肩,那人借他一狂风,他飞起,如将轻身功夫发挥至极,越窜,丹田之气越显充盈,神智终是窜回天灵。

  怀里是一具娇小的、软呼呼的女体,与他的雄悍高硕全然不同。

  鼻间是再熟悉不过的气味,淡淡的,一种属于小女儿家独有的馨香。

  他放弛蛮抱,双臂仍不愿撤下。

  他的颊摩挲她的,愈接近她口鼻,馨息里多含酒香,温暖流醉,诱人嗅闻……他在干什么?

  “十三哥,你、你胡青冒出来……好痒啦!”

  桂元芳贴着男人跳动的颈侧血筋轻嚷,几是同一时际,韩宝魁双目陡瞠,把脸从她嫩肤上拨开。

  他到底干了什么?!

  左胸剧震,头顶似遭一记重击,他浑身颤栗。

  即便没真的干出,脑子里兴起的是何种意图?!

  “你……回榻上去,该睡了。”他面颊暗红,声嗓里困着一丝强抑住的沙哑。

  桂元芳似乎也意识到有什么在昏幽的氛围里浮动,心被系住一条线,线的那端不知谁握着,正偷偷地扯着、拉着,她想用力去看清,想循着线找到那始作俑者,却一再迷路,迷得她头晕眼花,花花的眼哪儿也不瞧,直盯着男人那张紫红的方唇……那会是怎般滋味?像小少年今晚贴紧她唇办那样?还是像搂来阿猫阿狗,乱蹭乱亲一通那般?

  她又被抱回床杨上丢着了。

  他转身要走,她忽又拉住他大掌,教他不得不回头。

  脸在发烧,不,不只脸蛋,她全身皆烫,因那个古怪且不合宜的逦想。怎么办?怎么办?尽思些有的、没的,她真的是颗好下流的桂圆啊!

  “十三哥。”桂元芳,给我清醒一点!她在内心怒斥自个儿。

  “嗯?”他峻颜微侧,神情模糊在幽光里。他的手没有反握她的。

  “你对芝芸……表白了吗?”

  他似拧眉,沉默好半晌,感觉握他的那只小手加重了力道,为他着急。

  桂元芳确实急,心咚咚跳,沈不住气又问:“就算在水寨时没说,你今夜撑船送芝芸回去,在船上、在她的竹坞里,不是有许多好机会吗?你究竟说了没?”

  静谧谧又一阵。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嗄?”

  “无话可说。”声音更沈。

  什么?!“那、那那……那你一整晚……”

  “我送芝芸姑娘回到住处,后来司徒驭到了,由他看顾着,我便走了。”他平铺直述。“回水寨后,见你不在,就到处寻你,敖老大说敖灵儿挖走他老窖里的好酒,要跟你拚个输赢,我沿着水岸过去……见到你被人包夹。”

  所以,她的心血算白费了。

  整晚,心紧痛着、闷疼着,咧着嘴仿佛笑得好开怀,她和孩子们玩闹、和敖灵儿对赌、斗酒,在水岸边意图把自己灌得醺醺然,可惜醉倒的不是她,眼泪被入喉烧肚的酒气一激,不怕丑地猛掉,害她得拚命揉啊揉的,还得被灵儿取笑、被石睿质问。

  他却道,对那病姑娘,他无话可说?!

  笨师哥!好笨!真笨哪!明明满心满眼都是人家,好不容易单独处在一块儿,他竟还是寡言少语,没能乘机表白!笨!就是笨啊!

  “很晚了,睡吧。”韩宝魁低哑道。

  “十三哥啊……”她尚有话同他说,低唤着,却不晓得急着要出口的话究竟为何。

  这次,男人的大手微微施力,巧妙挣开她的掌心,离去前,为她放落两面窗竹帘,捻熄桌上灯火。

  室中暗淡,竹窗帘上的几道细小格缝烁着光,是点燃在竹桥与岸边的灯笼和火把,那火光在外头闪动着。

  静坐在榻上,桂元芳对着烁光眨眨眼、再眨眨眼,抬起刚刚紧握他粗掌的小手,压在自个儿胸房上。

  忽而惊觉,今晚的他“无功而返”,而她算是“功败垂成”,放着大好机会从眼皮底下溜走,她该恼、该感到扼腕,然,一思及他的“无话可说”,她非但不恼,胸闷气闭的不适竟消退大半。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都没做成,有啥因由好欢喜?

  除非……她根本盼着事情别成功!盼十三哥搞砸一切,盼芝芸彻底回绝!盼着他俩无缘无分,最好尽此一生永不碰头!

  还不明白吗?

  原来,她心思这般可怖且可憎,嘴上说一套,藏心的想望却全然相反。

  她捏捏颊,双颊犹烧,嘴角偷偷翘起,笑得可苦了。苦恼啊苦恼。

  桂圆,你怎会不明白,就是这滋味,风花雪月也鸳鸯蝴蝶的滋味。

  她虽下流,却也开始懂得风流了。

  房门外,韩宝魁并未走远。

  他背靠在细竹编制的墙面,两指捏着眉心,即便隐在暗中,脸皮底下的热仍闷烧不止,他十分清楚适才想对里边的小姑娘做些什么。

  那突如其来的欲念,强大到教人心惊,他胆颤了,唾弃起自己。

  他对赵芝芸的感觉,想过又想,只落得“无话可说”,不说,心里亦觉平静,并无遗憾,却怕那颗小桂圆有朝一日回想起在河畔小村的种种,把他努力要隐瞒、抛弃的东西瞧得太清楚,将他的自私和阴狠一一看出……届时,她要对他“无话可说”。

  这一刻,他高大身影黑墨墨,心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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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尔后,秋正式来访。

  秋心成愁,深秋自是凄凉味。

  两岸的孟宗竹林一般的翠绿森萧,只是在黄昏的时分,轻雾弥漫,与江上寒雾交融一起,那轻寒与轻愁都带着说不出的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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