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呢?」
「我让司机先走,再叫计程车回去。」他说。
她由着他牵着,也握紧他的手。
「不想问我要带妳去哪里?」
晓叆先是笑睇着他,然后摇了摇头。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东方凛取笑。
「不是听话。」她偏头想了想。「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人努力地往前走,自己决定要走哪个方向,要去哪里,虽然我很独立自主,可是……有时真的觉得很累,好想要有个人牵着我,什么都不用去想,只要跟着就好了,现在的我就是有这种感觉,只要把手给你,不管要去什么地方,让你带着我走就够了。」
他心脏蓦地抽紧,忍不住停下脚步,俯下头吻她。
「会不会有狗仔在偷拍?你现在可是八卦杂志里头黄金单身汉排行榜的冠军,很多人想知道你的秘密。」晓叆贴着他的唇笑问。
东方凛咧了咧嘴。「那就让他们去拍。」
「我才不要,灰姑娘不适合我。」她皱了皱鼻子说。
「我也觉得妳不像灰姑娘。」
「对啦!」晓叆佯装气恼地横睨他。「我比较像继母。」
他仰头大笑。
那笑好迷人、好好看,看得她心更痛了。因为他不属于她的。
「有这么好笑吗?」她佯作抱怨地咕哝。
牵着她的手走进附近的一家商务旅馆,来到柜台前面。「我姓东方,下午有打电话来订房间。」
负责柜台的男服务员让他填好了资料,并将房间钥匙交给他。
晓叆用一种「你好色」的眼神斜睨着他。「你居然带我来开房间?在家里还做不够啊?」
「妳不是说我这个人很没情趣?」东方凛没好气地哼道。
她点了点头。「嗯嗯,说得也是,有进步了。」
真是被她搞得有些哭笑不得。「另外我还想单独跟妳谈一谈,在家里说不太方便。」
进了电梯,看着灯号往上爬升。
原来他是来跟她摊牌的,这样也好,反正分手是早晚的事。
晓叆脸上笑着,其实却是揪着心忖道,告诉自己,到时候绝对不能哭,要很洒脱地说再见。
进了房间,东方凛摁亮屋内所有的灯光,然后脱下西装外套。「要不要吃宵夜?我来叫客房服务。」
「现在还不太饿,只是有点渴。」她有些仓皇地打开小冰箱,从里头拿出一瓶矿泉水,只觉得眼眶热辣辣的,不用看镜子也知道铁定红了。
[方晓叆,妳哭什么?]
[不准哭!只不过是失恋而已,死不了人的,每天都有人被甩,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妳从头到尾只是个替身,他爱的根本不是妳。]
[不要哭了,坚强一点,大家好聚好散。]
这也是她做事一向的准则。
冰凉的液体灌进喉咙,再把自己的心层层包裹住,不让人窥见它正在滴血,然后面对现实。
「要跟我谈什么?」
东方凛原本凝望着外面,听到她开口,于是拉上窗帘,掩上一片夜色,转身面对她。「妳愿意嫁给我吗?」
她一怔。「什么?」
「我还来不及准备戒指,不过我很认真。」他走到她身前,望进晓叆那双展露出女人味的妩媚双瞳。「妳愿意嫁给我吗?」
虽然是同样的眼睛,但是却散发着不一样的光彩,就算外表神似,但内在是截然不同的,现在的他已经能分辨出来了。
如果不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就会失去她,孰轻孰重已经很明显了。
她没想到他会求婚,但没有因此而高兴得冲昏了头。
「你爱我吗?」
「爱。」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晓叆涩然一哂,鼻头酸了,眼圈也不争气地红了。「你真的确定爱的人是我?是我这个人,而不是这张脸?」
他不意外她会这么想,这也是自己必须面对的。
「我承认刚开始接近妳,是因为妳的脸,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因为它让我想到雪儿,好几次都有种错觉,以为她并没有死,正在跟我说话,之前的一切只是个噩梦,就算理智不只一次的告诉我,妳并不是她……」
听到这里,晓叆的嗓音不知不觉地提高,无法做到完全不激动。「那么你现在就能分辨得出来了吗?你看着我,真的完全不会把我当作她?」
「如果我说是,妳会相信我吗?」东方凛俊脸一整,目光直视着她,不闪也不躲,让她看见自己的心意。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想,晓叆心乱如麻地忖道。
东方凛看得出她心中的迟疑,就像自己一样,他们都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厘清、探索,找出未来可以携手共度的路。
「那天在葬礼上,我对着她的墓发誓,这辈子除了她之外,不会再爱上任何女人,就算将来再娶,也只是为了让我父母安心,让他们能够抱到孙子,所以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抗拒,不肯承认自己已经爱上妳,就是不想违背自己许下的诺言,可是我错了,就算再怎么否认,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她可以看见他心中的挣扎,那让晓叆的心再度涌起一丝希望。
[真的吗?]
[你真的爱我这个人?]
晓叆在床沿坐下来。「你们……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必须好好地想一想,一旦愿意相信他,就不能再心存怀疑。
「在一个长辈的寿宴上,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就是我要找的女人。」说这些对他来说,依然是一种无法忘怀的痛,但是现在如果不坦白,他们就可能连未来也没有。
「她纤细、美丽,个性又柔顺,可以说满足许多男人心底最大的渴望,认识不到两个月,我就跟她求婚了,只是……等到我们结婚之后,才渐渐地发现她是个凡事都习惯依赖别人,希望别人对她付出全部关爱和注意的女人……」
他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目光痛楚地看着交握在膝盖上的十指,要说出这些话并不容易。
「或许这跟她的成长背景有关,她的父母就只生了这个宝贝女儿,才造就她这样的性格,我曾经试着跟她沟通,希望她能成为一个妻子,而不再是倪家的大小姐,就算没有我在身边,她也可以独当一面,做一个称职的女主人,也许是我的要求太过分了,她听了只是哭,认为我已经不再爱她了。几次之后,我便放弃去做任何的改变,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一样疼她、宠她,说是爱情,对雪儿来说,我另外还扮演了父亲和兄长的角色,而对妳,我只是一个男人,单纯以一个男人的身分来面对妳,我们的关系是对等的,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情。」
「然后呢?」晓叆因他最后这番话而动容。
「结婚不到半年,她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就算一起出门,也老是怀疑有别的女人在觊觎我,只要我跟别的女人说句话,她就会哭着说我在外面养了情妇,我拚命地解释,证明自己并没有背叛她,除了工作,也尽量把时间都留给她,让她知道我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
晓叆不想听,但还是硬逼着自己去听他如何爱过别的女人,不许自己嫉妒,不许吃醋,人都过世了,还能争什么。
她试着保持理性,用客观的立场来看待这件事。
「你们没有试着去找出原因吗?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让她没有安全感?女人是很敏感的动物,尤其是面对自己所爱的男人,也许是一句话,或是以为微不足道的举动,都会让她起疑。」
他深深而感激地看着她,她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叫或怒骂,即使痛苦盛满眼底,还是表现得那么坚强,就是这样的她,让他原以为自己不可能再去爱一个女人,却还是心动了,甚至为她心疼。
「我的确问过她,可是她只说是听别人讲的,不管我怎么问,她都不肯把那个人是谁告诉我……」
东方凛深吸了口气,喉头干涩,声音也有些沙哑。
「直到我们结婚快满一周年,我计划着想要给她一个惊喜,准备带她到杜拜去二度蜜月,所以更是忙着想要将所有的工作提前完成,她死的那天早上还拉着我的手,不准我去上班,要我留下来陪她,我却拒绝了……」
看着自己微颤的双手,他抽紧了下颚。
「我跟她说处理完事情就马上回来,所以推开了她,要是那天带她一起去公司就好了,她就不会跳楼自杀,她就不会死了……是我,是我害死她的……」
这就是他两年来一直耿耿于怀的事。即便没有人责怪他,但他无法原谅自己。
「为什么要这么想呢?」晓叆来到他的面前,蹲下身来,抚着他布满沈痛痕迹的俊脸,想到这些日子他独自承受这样的煎熬和罪恶感,一颗心不自禁地软了。
「人生不就是一连串不断的选择,当初我也可以丢下我妈不管,因为我妈眼里就只有我哥这个儿子,可是我还是决定担起这个责任,就算再苦,甚至失去一次结婚的机会,却没有后悔过,因为那是我自己选的路,就算你这一次救了她,那么下一次呢?」